“啊?老管家,你老糊涂啦?我哪知道少爷在哪儿呀?”
“这……”
老管家与酥儿面面相觑。
“哎……”
“哎……”
两人不约而同地一声苦叹,无奈地垂下头去。
盛夏午后,烈日当头,青石板砖泛着灼人的热气,凉鸢与端木云衾走了一路聊了一路,她对他说了许多有关凌初锦“加害”自己的话,而他则是静静地用微笑回应着她,偶尔顺着她的小性子说几句哄人的话。然而,她的抱怨他听得越多,心里就愈加得难受——她的“灾难”明明就是专属于她与那人的“甜蜜的烦恼”,他根本无法介入,因为他们早已看不见彼此之外的第三人了。
“……还有还有,呆木头,我对你说哦,有一次我偷偷跟着蓝眼鬼去了布坊,你猜我看到了什么?”
“你看到了什么?”他的视线始终盯在她的脸上,嘴角的笑意暖暖的,爱恋中带着一抹苦涩。
如果可以,他很想靠她再近一些,然后搂起她的肩头,让她的脑袋轻轻枕入自己的胸怀。他想用手抚过她柔软的头发,想在她难受的时候陪在她的身边听她抱怨,想在她生气的时候做她发泄的对象……
他的要求真的不高,只是如今连实现的机会都没有了。
“我呀,看到他在……”突然,凉鸢望向远处的眼忽被点亮,轻蹙的眉头倏然展开,她惊喜而笑,伸手指向前方:“湖!钓鱼的湖!”
见此,端木云衾并没有将视线从她的脸上的移开,而是依旧柔柔地笑着。呵,傻丫头,她没看出自己是故意带她来这里的么?就是在这片湖面,他与她第一次相遇,也将最后一次告别。
他敛起了神色中淡淡的哀怨,加重笑意故意与她玩笑道:“你看到他在湖里钓鱼?”
“哎呀,不是啦!我说的是湖,我和你第一次见面的那个湖!诶,我发现‘呆木’这个姓跟你真的很配诶!没见过你这么笨……的……”忽的,她折过头,而后失了语。
她的眼对上了他的涟水的眸,那幽深的眼色就若一汪神秘的湖水,诱着她往它的深处坠跌。不住地,她的心跳得好快。
而他亦有些迷乱,鼻息变得急促燥热。
“嗯……是,这姓氏确实与我很配。”端木云衾逼自己看向远处,以便将注意力从她身上分散开来,“想不想再钓一次鱼?我陪你。”
“真的吗!?”因他这句话,方才怪异的感觉在瞬间一扫而空,凉鸢一溜烟窜到了他的面前,抬起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满目崇拜地看向他说道,“你真的愿意陪我吗?哇……呆木王爷你人好好哦,比那蓝眼鬼好了一千倍、一万倍!换做是他,他一定会说,‘喂,小鬼娘子,既然你那么喜欢钓鱼,不如让我把你丢进河里如何?’你说他是不是很过分?是不是?是不是?”
“是,他真的很过分。”看着那张近在咫尺的粉嫩脸蛋,端木云衾终不忍不她这般“诱惑”,伸手揉了揉她脑后的乱发,而后在其嫩嫩的颊上轻掐下一把,“换作是我,我一定不会让这么可爱的姑娘受到半点委屈。”
“额……”凉鸢被他的举动骇到,赶紧向后一步,背过身去。她讷讷地抚上脸颊那块被他捏过的地方,而后细细摩挲。
吓死了吓死了,呆木头他竟然捏了自己的脸诶!她又没有惹他生气,他为什么还要捏她?王爷就是王爷,脾气稀奇古怪,做事没个动机缘由,简直是莫名其妙,莫名其妙嘛!
其身后,他见她似是有些气恼,当即便意识到自己做得过了头。他有些后悔,便向前走了几步,想要对她道歉道:“夏姑娘……”
然而,他还未来得及把话说完全,她竟猛地回过头,直直撞进了他结实的胸膛里。
“哎呀,疼!”她吃疼地大叫出声,赶紧抚上自己的鼻尖,一个劲地揉搓。她吸了吸鼻子,眼里的泪水忽地就冒了上来。
“夏姑娘,对不起,刚才那是我的无心之举,并无他意。”一见凉鸢泪水盈盈的模样,从未哄过女人的端木云衾顿时乱了手脚。他在身上胡乱摸索,却没找到半块绢帕,所以无奈下,他只好拿自己的衣袖作代替,拾起一角为她轻拭去脸上的泪。
随着面上传来蜻蜓点水般轻轻痒痒的感觉,凉鸢忽又闻到了那股清雅的荷花香气。奇迹般地,她觉得鼻尖的痛消散了,心也跟着平静了。
不会是上一次她要他换别款味道的“香粉”擦,所以他就真的那么做了吧?
她呆呆地看着他的脸,那一张认真、又带着些许歉意的脸。一如她第一次所见,他美得异常,美得比女人还要美,可是今天,她忽又感到了他身上那股能让人安心的力量,就好像自己哪怕在他的面前无休止地闹腾,他也不会抱怨半句,也不会像初锦哥哥那样反过来欺负自己,这样的感觉……
这样的感觉就像是——他是她的亲爹爹一样。
“呆木头,你让我想起我爹爹了,你们两好像,都对我一样的好。”某女不知死活地说出了心底最真实的想法,可是她似乎不知道,有时候太过诚实也未必是件好事。
就譬如现在——
端木云衾戛然止住所有动作,秀美的眉心倏然打起了结。
“爹爹?你说我像你爹爹!?”他哭笑不得,胸口堵得厉害。这女人未免太……太有想象力了吧?就他这么个廿七男儿,哪里生得出她这么大的女儿来?
“嗯,真的很像!嘿嘿,只不过我爹爹没你生得那么漂亮。”凉鸢笑得天真,毫无遮掩自己对他的“敬仰”——类似对父亲那样的“敬仰”。
“走吧,钓鱼去。”某人很无奈,真的很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