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后门进去,拂尘身子倾斜,倏尔便落进了一楼中设备较次的房间,房内,饭菜整齐的摆着,一个身穿淡紫印花粗布裳的少女正坐在桌前,低头做着什么。
“阿硕!”猛地低喝,拂尘身形爆闪,瞬间就到了阿硕对面,“这是,小鸡?还是一对儿呢,真好看!”说着不由伸手摸了摸。
“什么呀,这是鸳······拂尘,你,什么时候进来的?”少女生的纤细,比拂尘还瘦几分,巴掌大的小脸,眉目娟秀,纯净动人。眼见拂尘一手支头,笑眯眯的直看向她,她不由得面色一红,咳了一声问。
“在你正在绣小鸡的时候。”抄起筷子,拂尘似又想起来问,“好像过几日是我生辰了,你不会给我绣的吧,不过你干嘛不绣个松鼠猴子之类的,绣这个,吃又不能吃,馋死人了。嗯,这个笋味道真好。”夹根笋后,拂尘又扒拉开了一碗饭。
“你,你的生辰?你不是不知道吗?”
“啊,对呀,所以我就想着干脆过几天是我生辰得了,正好纪念我第一次出锁尧山,怎么样?”
“嗯,好,不过礼物我重新想吧,这个,不能给你。”
“啊,原来不是给我绣的啊。”
“不是,我,我······”
“呵呵呵呵,你,你看看你,脸红的跟猴屁股似的。我才不要呢!”又扒拉了一会儿,放下空空的饭碗,拂尘抹了抹嘴,似回味无穷,“行了,别呆了,赶紧吃饭吧。”说着在桌子上放了根儿雪白的素钗,“这个给你,我累了,先睡一会儿。”
“哦,你!你刚刚偷偷溜出去了?”
“哎呀,困。你好好思你的春,别打扰我睡觉。”嘟囔着,拂尘不由咧了咧嘴,还绣鸳鸯,直接拿木头刻一个不就成了。
“可是······你就不怕师父知道了责罚。”小声说着,阿硕拿起筷子,却又忍不住的回过头去,“真的像小鸡?”
约莫一炷香后,秦亦笙和林琳才到了福威客栈,姚羽依顺道早已回了姚府。
“大师兄,”林琳有些踌躇,事后回想起来,她才惊觉拂尘轻功的高绝,比自己好了不止一个档次,可如今——拂尘,锁尧山的人几乎都知道,她自幼在锁尧山长大,师从善净师太,可到如今连最基本的崤山三十二式都没学全······该怎么交代呢?
“我们去见师父。”
“······好。”
崤山派当代掌门姓郑名迁安,年逾四十,以一套崤凌六剑享誉江湖。崤山派看似一个门派,但因崤山地广,外山套内山,崤山派自创始便分为了三大支,菩萨宗,方外宗,剑道宗。其中以善缘师太和钟艳音领导的一众女尼和俗家女弟子居于内山,称为菩萨宗;以长青道长为主的出家男弟子居于外山之北,称为方外宗;郑迁安则领着一帮俗家男弟子住在外山以南,称为剑道宗。因三人中郑迁安的武功最高,名气最大,故而尊他为掌门。
此次出来,领头的便是郑迁安,善缘和长青道长。本来类似拂尘这样的入门弟子是没资格来的,但因为这几大“巨头”跟前服侍的还不如一些入门弟子,此次出来时间又长,姚谦好歹也是江南首富,便派他们出来撑撑场面。
“你说什么?”猛地站起,长青道长直盯着秦亦笙,“拂尘被人抓了?”
“是。”
“那还等什么,赶紧救去啊,那小丫头武功本来就不好,还逞能。”
“可是,师妹不是说带他见师父么?”
“亦笙伤成那样,你都带他回来了,他们还未过来。”喝口茶,郑迁安温和地说,“林琳,你说拂尘的轻功和那少年差不了多少?”
“怎么可能?那丫头如今可连内功都不会!”急躁的站起来,长青道长说,“还磨蹭什么?难道真让那小子打咱们的脸?”
“去哪里救?”瞥一眼长青道长,郑迁安看向林琳,“回去吧,这几天好好照看亦笙,他的伤很重。”
“是。”
“难道当真不管?”一直未曾说话的善缘眼见屋里只剩下他们三人,不由怒声问。
“管?如何管,你们这么些年久居崤山,清闲惯也就罢了,如今还多出个坐井观天的毛病,也不看看那少年是什么身份就赶上去招惹。”
“身份?不就是个天和派的三少主么,有什么了不起的,豆芽子还没长齐呢。”
“是没长齐,可鲁阳派掌门在他手上还没走够一百招,更别提他身后那六个剑客,你们谁是对手?”
“这,什么时候的事?”善缘一愣,连忙看向郑迁安。
“这么丢人的事,谁愿意说出来。”
“可,剑神不是为人仗义么,我们去见他,做儿子的整日YIN乱,做老子的还不能管管了?”
“那也得上得了台面的人去。”
“笑话,我崤山派什么时候上不了台面了,崤凌六剑,说出去都能吓死一大帮人。”一听郑迁安这话长青立马火了,火烧屁股似的站起来,他梗着个脖子直嚷嚷。
“那是从前,你们都是一宗宗主,崤山派的问题你们还看不出来么?早就入不敷出了。这二年弟子收的越来越少,花钱的地方却到处都是,若非摄于崤凌六剑的威力,崤山早就被人抢走了。若不是因财务紧张,我们为何要给姚谦祝寿?那个土财主,为保此次寿辰顺利,可掏了不少银子。”冷笑一声,郑迁安看一眼两人,“当真出了家,就不食烟火了?”
“如此说来,崤山派······”担忧的看向郑迁安,善缘拨拨念珠道,“那也总不能总祝寿······”
“我如今不正想法子么。”喝口茶,郑迁安慢条斯理道,“拂尘的事,还是袖手旁观的好,她不过是长青救上山的孤儿,白白长了这么些年······还有姚谦的寿辰,冷眼旁观便好,破财消灾,谁知他惹了什么人。”
“那,我们不就被人笑死了?”
“命重要还是名声重要?反正如今银两已到了大半儿了。”声音渐低,郑迁安不知是在跟两人解释,还是说服自己。
“那,好吧。”善缘只得点点头。
三人说了好一阵儿,这才想起还没吃饭,赶紧叫人。
“掌门师伯,长青师伯,师伯。”一一见礼,拂尘和阿硕手托着餐盘,齐声说道。
“拂,拂尘?你······”善缘登时愣了,恨不得把浮尘看个窟窿出来。
“阿硕,你先下去。”沉声说着,郑迁安看向浮尘,“师伯有事问你。”
“是。”
“拂尘,你不是被人抓了吗?怎么······”阿硕刚下去,善缘就忍不住问。
“哦,我跟那人说师伯您找他,就将他带到了人多的地方,趁他不备钻进了人群,跑了。”
“你说我找他?”
“对呀,那人很厉害,大师兄打不过,拂尘就想着他再厉害也打不过师伯,便骗了他。等他找上门来,亲自收拾他!还望师伯赎罪。”
“你怎么能······”
“拂尘,你做的很好,下去吧。”截住善缘的话头,郑迁安摆了摆手。
“是。”
“师兄,如今可怎么好?万一那人找上门来——”
“那,便如此吧。”许久,郑迁安才出声。
送完了饭食,拂尘与阿硕便在后院寻了地儿坐下,晒着好不容易才露面儿的太阳。
“拂尘,师伯找你干什么呀?”
“我溜出去被发现了,他们训我来着。”
“啊,那有没有罚你?”
“你看我像挨罚的样子?”伸伸懒腰,拂尘打了个哈欠,“真是瞌睡啊,对了,大师兄受伤了,我们要不要给他备点粥,然后去睡午觉。”
“什么?大师兄受伤了?”心里一惊,阿硕的泪就要涌上来,“他,他怎么样?”
“我不知道,你去问问林师姐,顺道照顾她去吧。”
“嗯,好。”说着,阿硕拔腿便跑。
“呵呵呵,”低笑两声,拂尘随即看了看墙外,“少侠大驾光临,拂尘这就禀告师伯,还请稍候。”
“你,你发现我了?”微是一愣,纪横天已自地而起,飘然落到了拂尘面前,眉眼认真,似要将她整个人剖开来看一般,半晌才问,“小丫头,你当真没有内力?”
“没有。拂尘去禀告师伯。”说着,拂尘暗暗握紧了匕首。
“请你师伯收拾我?”仿佛听到了什么好玩的事一般,纪横天兴致勃勃的看向拂尘,“好,我等着。”说罢右手一甩,一把木椅便到了他跟前,轻身坐下,他摆摆手悠然道,“赶紧的,不然我可自己杀进去了。”
“你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