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秀笑着在他对面落座,道:“好消息,绝好的消息。”
“微风叛逃了?”姬申问。
“不仅如此,他叛逃之前,还从金煌带走了一个人。”龙秀神秘道。
姬申的表情凝重起来,抬眸看着龙秀,猜测道:“秋雁影?”
龙秀重又笑了起来,道:“我猜,宴泽牧一定会气得吐血。”
姬申一握拳,道:“太好了,对了,你昨天说即墨晟到了哪里?”
龙秀想了想,道:“这几日应该快到洲南了。”转而又问:“你说,我们是先抢李荥还是先抢秋雁影。”
姬申抬手,道:“先不忙,等宴泽牧和即墨晟交上了手我们再伺机而动,抢到谁是谁。”
龙秀点头,道:“这次是不是可以派雷霆的人去了?”
姬申道:“不,这次事关重大,还是派我们自己的人去。”
龙秀微微皱眉,道:“这次若非有雷霆相助,我们要进出金煌都很难,更别说能勾上礼部尚书一起算计微风,难道你至今仍不信任他?”
姬申嘴角勾起一丝冷笑,道:“他能背叛宴泽牧,将来就能背叛我,这样的人,寻常小事可以交给他去做,至关紧要的事,我不放心。”
龙秀垂眸不语,心中却想,或许,当时宴泽牧正是猜透了姬申的这一心思,所以才这么大方地将雷霆送给他,因为他料定了,按姬申谨慎多疑的性格,必不会放心地使用这支只听命于雷霆的强悍军队。
唉,正是用人之际,明明有两万精兵,却只能养在那里看,早知如此,当初还不如不接受宴泽牧的这番‘好意’。
十二月二十五,殷罗西部沿海通往百州西岭的山间小道上,一辆十分普通的马车正全速飞奔。
车内,小影面色惨白神情憔悴,怀孕一个多月,正是恶心频呕的时候,连日来昼夜不停的奔波几乎让她将五脏六腑都吐出来了。
微风皱着眉头看着她,很是担心她的身子究竟能不能坚持到最后,若是半途她有个三长两短,自己最后的一线生机便断了。
念至此,他挑起车帘,问赶车的部下:“后面的人甩掉了吗?”
青衣男子道:“应该已经甩掉了。”
微风道:“前面寻个地方稍作休整。”
男子领命。
是夜,偏僻山区的一户庄稼院里,小影裹着厚重的棉被坐在简陋的床上,精神不济地看向端着一碗粥进来的微风。
“现在,你最好忘记自己曾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娘娘,因为我没办法提供给你相应的待遇。”微风将粥放到床沿,看着她道。
“为何要这样?我听说,你是他最信任的臣子。”连日马不停蹄的逃窜,使得小影还未能有机会好好地与他交流。
微风唇角一勾,带着些许讽刺,些许玩味,道:“我不得不说,你对于这个和你一起生活了几个月的男人的了解,少得可怜。除了他自己之外,他可以仅仅为了一丝怀疑而毫不迟疑地杀死这世上的任何一个人,当然,或许现在又多了一个你。”
小影微怔。
微风也有些疲惫,似乎不想与她多纠缠,扫了眼床沿的粥,道:“把它喝了。”
“告诉我我的从前。”小影道。
微风不语,只看着粥。
小影皱眉,道:“我喝不下。”
微风起身欲走,小影忙道:“好吧。”端起碗,甚是艰难地喝了一大半,放下道:“我真的喝不下了。”
微风也不逼她,见她正眼巴巴地看着自己,道:“我和你以前也只见过几面而已,我曾对你有好感,但谈不上了解,唯一我可以确定告诉你的,只有两点,第一,曾经的你武功不错,甚至连我都曾伤在你手下。第二,曾经的你和宴泽牧,绝对是敌非友。”
小影心中一颤,是敌非友?可……他明明对她那样好……
“你可有证据?”她强抑着心慌,问。
微风睨她一眼,冷淡道:“若不能承受,便不要问。”言讫,侧过身子道:“今夜你可以好好睡一觉,明早还要继续赶路。”
“你可知我为何失忆?”见他要走,小影急问。
微风站住身子,回眸看她,顿了顿,道:“他有一门邪术,名叫黑风摄魂,能使中者失去本性和记忆。”
小影惊诧不语。
微风兀自转过身子,边向外走边道:“不要看我,解法,只有他才知道。”
关门声传来,将小影惊得一颤。
是敌非友,黑风摄魂……
她和宴泽牧之间,究竟是怎么回事?
不,一定不是这样的,一定不是!
她缓缓捧住自己的头,闭上眼睛,却犹是抑制不住一阵阵的寒冷从内心深处往外翻涌。
如果,原先的她和宴泽牧真的是仇人,该怎么办?
她……她已经爱上了他,而且……
天呐,请不要让她的梦魇成真。
她轻轻捂住自己依旧平坦的小腹,止不住地颤抖起来。
次日一早,微风带着她坐上马车重新出发,小影紧闭双唇,再不与他讲一句话,也不要听他讲话。
出发没多久,马车却又渐渐停了下来,微风警惕地撩开车帘一看,只见去路为一人一马所阻。
他下了车,冷静地观察着马上容貌俊美气质冷冽的男子,敏锐地感觉到四周还埋伏着不少人马,当即脸上堆起笑容,拱手道:“不知阁下为何拦阻在下的去路。”
男子眸黑如墨面无表情,道:“人留下,你走。”来者不是别人,正是即墨晟。
他一向深居简出,是故,微风竟不认得他。
微风立刻意识到自己犯了个错误,刚才,他就不应该离开马车。
如斯想着,脚下一旋,左手刚要触及车帘,身后一阵劲风刀锋般凌厉地横削而来,气势之悍烈竟是微风平生仅见,迫得他不得不旋身避让,同时,令他清醒地意识到自己与此人的差距。
他避得惊险,车前的侍卫却没有那么幸运,头颅和马车车盖一起横飞出去几丈远。
坐在车内的小影猛然看见车前失了头颅鲜血狂飙的侍卫,忍不住惊叫起来,刚刚用手捂住自己的嘴,便感觉自己的身子似被一阵旋风卷起,待反应过来,已在别人的怀中。
来不及抬头看清他的容貌,他身上的气息却先一步稳定了她的心神。
鲜花般幽柔泉水般清洌,让她,有一种熟悉的感觉。
即墨晟用凌爪功眨眼间便将小影吸到怀中,不看道边有些愣怔的微风一眼,自顾自地策马回头,疾奔而去。
与此同时,两侧山野簌簌作响,片刻之间,天地便恢复了宁静。
洲南洛宁,宴泽牧站在城头面向北方,浑身散发出迫人的危险气息,双眸中血丝遍布,面无表情的听着落云在他身后轻声禀报。
“微风的三路人马已悉数被歼灭,但其中并未发现微风和蜜妃娘娘的踪迹,属下怀疑这三路人马只是微风用来迷惑我们的疑兵,他应该是从别的路逃了。”
宴泽牧眸中冷光一闪,十指深深嵌进掌下的石砌护栏中,冷声道:“马上去查,三天之内,我要得到他的切实踪迹。”
正说着,追月疾步上来,禀道:“皇上,有人在百州西岭发现了微风,另外,有人在洲南西部的百花郡看到即墨晟带着一名女子往北而行。”
宴泽牧闻言,一语不发倏然转身,大步下楼,未几,楼下五百人的队伍跟在他身后向洲南西部呼啸而去。
百花郡,一间位置偏僻的客栈。
即墨晟垂着眸在客房门外的走廊来回徘徊,未几,一名大夫背着药箱推门出来。
“大夫,她怎么样?”即墨晟问。
大夫看看房内,与即墨晟走至一边,低声道:“公子,你要好好照顾你的夫人呀,她身怀有孕,不可如此劳累,否则,腹中胎儿可能保不住,这样吧,老夫先开几副安胎药,切记让她多休息……”
送走大夫之后,即墨晟来到房内,看着正在床上昏睡的小影那苍白的面颊,想起大夫的话,心痛到浑身无力。
他跌坐在椅子上,痛苦地伸手撑住了额头。
身怀有孕,小影,怀了宴泽牧的孩子?!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是这样?
无论事情经过究竟如何,对小影而言,终不会是可以接受的结局。
都怪他,都怪他来晚了,怪他当初在再生谷外就不该听她的话只带李荥离开,他该强硬一些,将她和李荥一起带走,或许,就不会有今天这般难以收拾的局面。
小影……
为何磨难总与她如影随形,为何命运就不能多眷顾她一些?这一路走来已然那般步步血泪,为何还要让她落入更痛苦的深渊?
他一直选择隐忍,选择放手,为的是,希望她能心无挂碍地去寻找和享受她的幸福,为何如今看来,现实与愿望总是背道而驰?
他从未想过要将她强硬地禁锢在自己身侧,他也从未想到过,放手的结果,竟会让他这般痛彻心扉难以承受。
想至伤心处,泪控制不住,滑落双颊。
门外传来即墨涵的轻唤:“二哥。”
他急忙抬手拭去泪痕,回眸看看床上的小影,稍稍平复一下心绪,出了门,见即墨涵和池莲棹都站在门外,问:“事情办得怎么样?”
即墨涵道:“放心,人已经安全无虞地送到了景澹手中,他本想跟过来看望影郡主,我阻止了他。二哥,我们要尽快离开这里,宴泽牧只怕很快会追过来。”
即墨晟摇头,道:“她身子受不住,我们必须在这里稍作休整,待她好一些再启程。”
即墨涵道:“那怎么办?宴泽牧可有几十万大军在洲南啊。”
即墨晟道:“唯今之计,先换个隐蔽一点的地方,若还被他找到,我来挡他,你和莲棹带我们的人护她先走,只能如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