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请早已散去,众人皆为心绪不明神情沉暗,只是有几人在离去之前看向侗皖清和安陵子墨二人的目光意味尤深。
侗皖清离去之后再次折回,她落于淑景轩房檐便看到安凌子墨立在月下一身清寂的身影,四下沉静的只有花香暗暗浮动,圆月悬空,树影微动,一切彷如画卷。
安陵子墨一曲方落,他抬额看向檐上衣袂轻荡,神情淡然处却是冰肌玉骨的侗皖清,眸光如水荡起温柔一笑,淡道:“我在等你。”
侗皖清闻言,原本清淡的眸子亦是轻轻泛起一波,她翩然落下,向安陵子墨走去,随之问道:“今夜何意?”
“无论何意,你不是方才已在心中做了决定吗?”安陵子墨道。
再看他浅笑已散,眸底淡淡澄碧一片,却幽深无限。
在大殿之上,安陵子墨说出求亲之意,轩辕皇看似寻问侗皖清意向之时,其实她的回答已是表露所想了,只因依其性情如若不愿又怎会受人摆布那般回复。
侗皖清一双明眸在羽睫下轻轻闪过清光,忽而一现,便消失在一片清辉月影中,“是的,只因心中已做决定,才会那般回复。”她在心中说道。
此时,她眸底印着安陵子墨温柔且清朗的白影,纵是心底再如何的凉寒情薄也似凤竹湖面的轻烟,随着轻轻弥漫泛起一层潮湿来。
“轩辕皇不会那般轻易同意,想必太子此次是有备而来吧!”
一句太子带着疏离,不似那日潼湖之上的熟络,即然两人携手于这天下共下一局棋,原本或许会成为对立的二人,如今已是转了形势,日后将荣辱与共!
安陵子墨闻言,淡淡一笑,道:“想必轩辕皇此时已派人连夜赶去承浩国。”
眼下形势,许是谁人都会想到如此。然,他接下说道:“只是或许将会令轩辕皇失望了。”
这般轻笃的语气,包含肯定与运筹帷幄,侗皖清看到他那般云淡风轻,突然有种感觉,如此男子淡泊如浮云,清冷如冰寒,温润如雨露,狠辣如利剑,翻手云覆手雨,天下已在他掌控下。
侗皖清问道,“紫轩十万大军压境可是太子杰作?”
安陵子墨薄唇轻轻一抿,看向她时眸光带过一丝肯定,道:“是,也不是。”
他见过众多女子,虽与眼前女子仅几面之缘,然侗皖清的洒脱爽快,清冷孤傲,高华冰洁和睿智聪慧乃是他最为欣赏的一个,想着这举棋与她携手或许并不会枯燥无味了。
侗皖清又问:“何意?”
安陵子墨将手中翠笛轻轻一收,淡淡道:“让紫轩有此意乃我所为,然那十万大军却并非我所能操控。”
侗皖清轻一垂眸,再看向安陵子墨,道:“如今,我实是有些好奇是何原因能令紫轩欲意挥兵轩辕了?”
安陵子墨轩眉轻拢,眸光清锐,片刻方道:“凤女。”
此二字一出,侗皖清心下一动,然她神情未变,看向安陵子墨的目光依然如故,片刻方道:“我亦听说过‘得凤女者得天下’之言,然实不知一个女子有何能耐能令天下一统?”
安陵子墨闻言,薄唇微勾说道:“无论是否预言,总是会有人相信的。”他此刻迎月而望,淡淡清辉下亦显的他俊冷高贵,然说话间语气似是与他并无多少关系一般。
“那你信是不信?”侗皖清瞥眉一问。
“天下怎可先得一女人再去得。”安凌子墨似是遥思,停顿一下方又道:“于我而言,无论是否真实都已无关。”
说到此处,他转身用一种凝视的目光望向侗皖清。
侗皖清迎其目光而立,却感觉一时气氛颇有些暧昧,刻意控制自己莫要多想,随之微阖眼眸,问道:“难道你不想探知凤女所在?难道你不是想要这天下?”
她已不知自己何时竟在无意之中已是将他改了称呼。
安陵子墨神情极淡的的说道:“据我所知凤女应该就在轩辕。”
侗皖清闻言,睫羽轻轻一闪,眸光挡在了暗影之下,她心中思虑安陵子墨今夜之举难道是说他已知自己正是凤女转世,才会提出和亲之意,然方才听他语气这天下怎可先得一女人再去得,不由得陷于沉思。
静默之中,只听安陵子墨再道:“凤女为何?无论传言是否为真,我只在乎与我携手下这一局棋之人。天下为何?不过是陪同众人游戏一场,一个人难免会太过寂寞”
说话间安陵子墨唇边一直浮着极浅的淡笑,许是侗皖清听后一直在思虑那话中深意,只见她微蹙眉头,眸中空澈一时没有会意话中多有隐晦之意。
安陵子墨见状,原本的轩眉轻轻一挑,温润之情自淡眸中倾泻而出,如蔓草碧藤缠绕间再难散去。
侗皖清却将话锋一转道:“轩辕国富民强,虽此次有紫轩压境,然却并不一定就会陷于囵囤,不要忘了还有一个三王爷。”
她所说正是被民间誉为战神的三皇子墨之炎。
安陵子墨静默未语,只是那般淡淡的立于月影之下,一身隽贵气质难掩风华。他看向侗皖清似是在等着她继续说下去。
“并且据我所知两国交战,如若紫轩无礼先攻,这种不顾礼仪之举必遭他国所鄙弃,更令有心之国寻到合理说辞亦可趁势围之,恐怕真是开战形势扭转也说不定。”
侗皖清此话不假,承浩即便或许会一时隔岸观火,然风傲作为军事大国又怎会事无旁焉,更何况别国怎会让紫轩此一时做大,而承浩或许坐收渔利才是真。
侗皖清清冷之声再次到来:“镇国将军麾下十万大军,许是已收到轩辕皇密函了。”
安陵子墨闻言不由莞尔,只因侗皖清确实聪慧且眼光敏锐,然此次却不得不说为天时地利人和。
“如果说边境动乱,风傲国内部又动荡,轩辕该如何?”安陵子墨淡道。
侗皖清闻言心中再次一惊,想来安陵子墨此次确实都是算计好了,若依他所言,边境动乱镇国将军必会赶不到救援,而风傲国朝政动荡难免大伤元气,又怎会先管闲事。
那么轩辕无怪乎等着一战,到时候两国中原交接处必会血流成河,伤亡惨重。思及此侗皖清似是又想到什么,如此这般安陵子墨将轩辕的各路堵死,而他更是一眼将轩辕皇心思看透,已知承浩此行无意却仍不告知,乃是不想给轩辕多余的时间准备,轩辕皇如若不想民不聊生,生灵涂炭,那么最好的办法莫过于先答应他的和亲之举。
即是和亲,轩辕与华晔便成为友邦之国,面对紫轩大军出于人道和情理,华晔都是责无旁贷了。因此,此次安陵子墨来轩辕实乃志在必得!
侗皖清目中清光闪闪,想及种种心知安陵子墨确实不凡,如若成为对手实是可怕,却不得不说是一位劲敌。
“紫轩另有十万大军随后就到,可是真的?”侗皖清道。
她此言不是疑问,而是已经想到了什么。
紫轩另十万大军乃他故意之说,慕容擎宇并非蠢笨之人怎会想不到如若挥军或许他国会趁火打劫,十万大军压境乃为震慑欲向轩辕皇所要凤女一人,却不会再派十万兵马出动,安陵子墨口中那随后的十万大军乃是他凭空而言,只因他算计的是人心,实乃混淆试听,迷障盖影。
安陵子墨散去清凉之态,收敛温润之情,却是如春华盛花绽放出一笑,却道:“若与你为敌实乃劲敌。”他再次见识了侗皖清的心细如尘。
侗皖清面无表情道:“彼此。”
雾色渐渐重了起来,弥散四周,夜空清朗,四下却已迷雾茫茫了,树影摇曳,花影婆娑,万籁俱静。
御书房内,轩辕皇神情森寒,眸光凝冷之下将御案上的一本奏章扔下,濂正内心忐忑不安,只因这道折子便是呈上的紫轩大军压境的奏章,禀报速度竟是比之濂正的还要慢,轩辕皇已是怒发冲冠,说道:“你们兵部是干什么吃的,想来你这个尚书也是不想干了。”
濂正一整晚都是提心吊胆,方才在长安殿上因着安陵子墨在场轩辕皇按捺着火气,此刻已是不顾,听皇上如此一说更是身子瑟瑟,却无合理言辞为自己开脱。
轩辕皇沉眸说道:“紫轩如若宣战,你便提头来见吧!”
濂正闻言身子又是一抖,似是要滩下去的时候,却见墨之炎赶到,他掀起衣摆一跪,道:“父皇,如若紫轩挥军,儿臣请命出战。”
轩辕皇看向跪地的墨之炎,心中一时潮浮澎湃,几个皇子之中只有他一早立有军功,为轩辕平定天下,可谓立下汗马功劳,然此时当务之急乃是承浩的援军和弄明白紫轩因何缘由压境,然开战却是万万不能的,此次能避则避。
轩辕皇将手一挥道:“都先下去吧!容朕想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