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仔细瞧去,二楼看似是各个雅间,窗栏糊着碧影沙隔视效果很好,然从里向外望去大堂一切便可呈于眼底。而那三楼各阁屋挂着不同名的匾牌,四角之处阁屋的装饰又与旁的有所区分,窗栏分别是梅兰竹菊镂空雕格更显雅致,然大堂正对方向的“月堂阁”却是恩客寥寥几乎不见。
侗皖清入眼便看到这似阿房宫般的华丽奢华建造,心中不禁一叹,但毕竟前世里见多识广,这种视觉上的震撼仅是一闪而过。然琉璃灯影沉落眼底,歌台暖响漫声入耳,一片暖光融融,声情摇曳之景将她慢慢拉回当下。
侗皖清二人还未刚迈进“满春院”,那鸨娘即刻满脸堆笑的上前招呼上了,但看表情显得殷勤过分,同时还不忘将其二人上下打量一番。见侗皖清身着月青色锦服,一身行头价格不菲,心下道着来人必是非富即贵,指不定是哪家官宦富贵人家的少爷。
鸨娘一副年纪,仍是拿着一幅绣帕手翘兰花指,扭着她那已是有些发福的腰肢娇声道:“呦——两位公子瞧着面生,敢情是第一次来我们'满春院'吧?”
说着已是贴身向前,侗皖清将手中象牙折扇挡于身侧和鸨娘保持距离,鸨娘见状面带尴尬,心想着敢情这公子有洁癖,再看她面容有些冰冷也不敢造次,却仍是虚情的笑着。
瞧着侗皖清正在打量大堂并未回她话,再看她面若玉冠,气质外露,不像是普通人,于是半是小心的探问:“公子今儿个是宿夜还是吃茶,不如让翠娘给两位公子叫几位漂亮的姑娘如何?”
听着鸨娘如此说道,惜烟倒是有些着急了,忙道:“大——公子,天色已晚,咱们还是赶紧回吧。”因着急她差一点就叫了大小姐说漏了嘴。
鸨娘一听,她可不想眼前的财神走人,又娇笑着向那惜烟走去,手中帕子不时的在空中挥舞着飘出阵阵浓香说道:“两位公子着什么急呀,这才刚来'满春院',花酒未喝,茶盏未吃呢!”
说着又向惜烟道:“这位小公子,既然陪着你家公子来了,何不喝几杯我们'满春院'的薄酒。”
鸨娘看惜烟一副小生模样,心道这个多半还是个处儿,还不知道姑娘的滋味,面带意味的接着道:“保准你不会后悔,更会欲仙欲死呢!说不定这一来就不愿走了。”
那鸨娘话语一落,惜烟更是羞得躲在了侗皖清的身后,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听着这露骨的话,即便不懂也明白是什么意思。当下后悔陪着主子到了这地方。
侗皖清知惜烟女儿家脸皮薄,许是被吓着了,却仍是清冷淡然道:“'满春院'的花魁是哪位姑娘?”
鸨娘一听这公子似是初次进这烟花之地,却是直接问了花魁,心下想着原来是眼界高着,一般胭脂俗粉看不上呢!
不过鸨娘毕竟也是经过风浪,更是阅人无数的,当下便道:“公子我这'满春院'可不比别处,姑娘更是一个个的貌美和水灵……”
侗皖清当下知这鸨娘是在和她打哈哈,眼光突然转冷,并示意惜烟给她一锭金子,那鸨娘接过金锭满心欢喜,即刻道谢,转了话说道:“我这'满春院'花魁乃是那梅兰竹菊四位姑娘,'梅阁'的幻嫣姑娘善于弹琴,'兰阁'的妙怜姑娘善于舞蹈,'竹阁'的忆芸姑娘善于诗词,'菊阁'的乐瑶姑娘善于吟唱,不知公子想让哪位姑娘作陪?”
鸨娘见侗皖清未接话,乃是将目光落在“月堂阁”,当下心道今儿来了个难伺候的主,眼光倒是犀利那处锦瑟姑娘乃是诗词歌赋样样精通,只是有个规矩几乎无人能破。
收了金子没有退回去的道理,鸨娘眼睛一转,解释道:“公子'月堂阁'那处并非我们这儿的姑娘,并没有签卖身契,那锦瑟姑娘是在我们这儿暂时留宿的,她接客有个规矩,便是要题诗一首,入眼方可。”
闻言,侗皖清心道这个叫锦瑟的倒是特别,于是说道:“那我题诗一首,不知可否能入锦瑟姑娘的眼,有幸一睹姑娘的风采。”
鸨娘心道那可是你的事,反正见不见是姑娘的事。却还是笑道:“那翠娘给公子笔墨伺候。”说完便招来了丫头呈上纸笔,但见侗婉清动作形如流水,字迹秀丽透着清劲,下笔提到:
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
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
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那鸨娘一看眼前公子不但潇洒倜傥,更是文思如泉、笔走如飞,当下心花怒放道:“翠娘这便将这诗作呈给那锦瑟姑娘去。”不一刻,那翠娘高兴着下了阁楼向侗皖清说道:“公子,锦瑟姑娘有请。”
侗皖清正欲进阁屋,惜烟瞧当下无人便小声说道:“大小姐,我看这太是不妥,咱们还是——还是赶紧的回府吧!”
“月星。”
“主子,有何吩咐。”一道黑影一闪即至。
“你将惜烟先送回府里。”侗皖清想着现下天色已黑,惜烟一个姑娘家独自回去怕是不安全,便如此吩咐道。
“是,主子。”
进了“月堂阁”但见屋内陈设很是雅致,同屋内主人一般,侗皖清见那锦瑟姑娘着撒花烟罗衫,外罩白玉兰散花纱衣,下穿软银轻罗百合裙,头梳凌云髻,插着纯黑水晶参银发簪,耳戴紫玉芙蓉耳铛,清新婉丽,亭亭玉立。
而锦瑟见侗皖清进来,并未有过多表情,乃是给其端上一盏茶,柔柔细语般道:“锦瑟这儿只有这刚采摘的茉莉,还望姑娘莫要嫌弃觉得寡味。”
听锦瑟这般称呼自己,侗皖清并不觉得惊奇,而是感觉这女子是个蕙兰心智的,便道:“人淡如菊,茶淡亦香,锦瑟姑娘品味高雅,姑娘可叫我念儿,本名姓禾。”
锦瑟见这姑娘被自己识破,并无不妥还自报姓名,不由的觉得她倒是有几分趣味。便问道:“姑娘来这''月堂阁'不知所谓何事?”
“念儿初来这'满春院'见其他阁屋门庭若市,单这'月堂阁'却是寥无客人,只是一时好奇这处主人是如何女子罢了。”侗皖清波澜不惊道来。
“那如今姑娘茶也喝了,人也见了,可是能离去了?”
此时,从旁边阁屋传来淫靡之声,夹杂着男子的喘息和女子的呻吟,声音撩人,悸动痉挛。
“楚公子,您——您轻着点,奴家——奴家受不了了——啊——”女子声音破碎而柔弱。
只听那男子喘着粗气般说道:“你个磨人的小妖精,看今天本公子怎么好好爱抚你,让你三天下不了床。”说着动作更大了起来,那床榻已是晃动着“咯吱——咯吱”的发出阵阵声响。
侗皖清心想这地方怎么这么不隔音,听那声音怎么像是楚英楠。再一想也没什么奇怪,那日在长安大街就见他双眼发青,身体孱弱,一看便是纵欲过度,只是如今妻子还未娶进门,不知哪天这人会不会死在窑姐的床上。
再瞧锦瑟一副淡然之情,很对她的脾气,侗皖清说道:“锦瑟姑娘天质清雅,在此之地却是出淤泥不染,濯清涟不妖,想必醉翁之意不在酒吧?”
那锦瑟闻及正在自饮自酌的手却是一停,随而掩盖情绪般道:“锦瑟性子清冷,因此并不趁人心意,如此这般反而最好。”而隔壁声音也是渐渐小了下去,直到消失。
侗婉清这次却是没有说话,而是与她两人在沉默之中喝了一会儿茶水,虽未言语却是气氛融洽,离去之前侗皖清对她道:“锦瑟姑娘今日这茶淡中却有别种滋味,念儿很是喜欢改日还会再来。”说着已是出了阁屋,下了阁楼。
锦瑟此时仍是以为侗婉清是哪家的千金小姐偷跑出来玩耍,依着诗词看那人有心将自己在此处的艺名刻意用上,猜测许是有些才华却也不足为奇,只是在日后的接触中方发觉原来人外有人,自己当初却是猜想错了。
而那侗皖清方才一进“满春院”就被二楼雅间的墨之轩和夜飘凌发现了,刚开始那夜飘凌还不敢确认,只是似觉相识般,但墨之轩却是不会认错的。于是两人当下被她这一举动再次惊诧到了,也越发的对她好奇起来,
因此,在侗皖清离去之时,夜飘凌称有事先行墨之轩一步,试图尾随她一探究竟。
走到僻静处月星被侗皖清召唤,“将'满春院'那叫锦瑟的女子的情况探后呈报上来。”
“是——主子。”
语毕,两人身影双双消失在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