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齐点点头，从墙壁上取下盏烛灯继续下行。
“烛九阴是掌管时间的神，万年前因为嗜酒误了职责，导致人间大乱，天灾人祸不断。凤女便将它贬入地下，用九龙束封锁了他的行动。”
洛扬对此不以为然，虽然她穿越到这个世界上蹦就是一件超自然的现象，但是这种鬼怪故事她还是不相信的。
封建社会的皇帝为了巩固政权，用以迷惑百姓的手段层出不穷。天人感应，天人合一，君权神授，佛家道教的出现……这些例子还少吗？
走在前方的宋齐似乎感觉到洛扬的不屑，笑了笑：“我原本也是不相信这些神鬼之说，甚至对凤女的存在都有所怀疑，但是……”宋齐沉默了一下，“这世间不可估摸的东西实在太多。天灾，巧合，人心，这些都不是我们所能掌控的。”
暗黄色的烛光映照着他如玉的脸庞，将他眉宇间的疲惫传达到洛扬的眼中，心里。
洛扬想起几年前的那个夜晚，他们坐在客栈的屋顶上放下了矜持，教条。一人抱着一坛从店家酒窖里偷出的女儿红豪饮。
那天她喝的有些多，抱着酒胡乱吟起诗来：“人生苦短，有酒就喝！花钱流水，美人如云。小爷高兴，再来一瓶！”
宋齐喝得也过了头，他听到这诗，拍手称快，大笑道：“好诗！好诗！”
那时的宋齐虽然儒雅，却意气风发。一个人带着梦想游历大江南北，闯荡江湖。
可眼前这个男人眉目间的沧桑，眼中偶尔闪过的一丝迷茫让洛扬始终无法将他和以前的宋齐重合在一起。
这些年他到底经历了什么？
洛扬心中闪过这个疑问，却转瞬便压了下去。他们相见也不过三次，说到底也不过是见过面的路人。旁人的事她并无心过问，要是惹得一身骚到不好。
想起肩胛上的烙印，洛扬心里叹了口气，当初她就是多事救了那个混蛋，才会这么倒霉。
宋齐见洛扬沉默，以为她还在想烛九阴的事，只淡笑道：“是不是真的，到时候见着你就知道了。”
洛扬点点头。两人都不再说话，默默又向下行了不知多远。气温渐渐升高，空气中的水汽被蒸发，渐渐干燥。
洛扬感到嗓子发痒，不舒服的咳了咳。宋齐见状从衣领中掏出一个水袋，温柔道：“快到了。”
洛扬一挑眉：“我说你胸前怎么鼓鼓的。”
喝了几口水，只觉得甘甜清凉，周身的温度似乎也降了下来，清清爽爽的。
“这是什么水？”洛扬好奇的问道。
“是烛九阴的口水。”
洛扬：“……”
见洛扬一脸呆滞，宋齐掩口一笑：“呵呵，逗你的。这是雪域圣泉中的水，不仅是疗伤圣水，而且可以化解这里的热毒。旁人若没有这水，在这地下待上半个时辰便会爆裂而亡。我这还有一袋，这袋你拿着。”
洛扬松了一口气，小心翼翼的将水袋收好，又摸了两下才放心。
宋齐不以为然的一笑而过。
洛扬对他的这种反应倒是无所谓。她心里总有一种感觉，这水会有很大用处，绝对不能出一丝差错。
果不其然，正如宋齐所说的，两人又走了一小会儿就看到前方有亮光。
宋齐语气中也忍不住惊喜：“到了。”
洛扬走了过去，随他入了门中。看着眼前的景象，满目震惊。
一片火海。
向前走了十几米，向下看去。岩浆如一头暴怒的野兽翻滚着，奔腾着，拍打到崖壁上发出“呲呲”的声响，岩石很快便被熔化了。
热浪扑面而来，即使喝了圣水洛扬依旧能感到灼热的气息。裸露皮肤滚烫，似乎要被烤焦了。
洛扬向后退了几步，又抬眼看向对岸的景象。两个悬崖中间用一条粗长的铁链链接着，铁链被阵阵热浪侵袭，通体发红。
对岸，一座巨大的宫殿屹立在那里。它的顶部嵌在岩石中，只露出冰山一角，却巍然而庄严。
宫殿前用青铜雕刻着两条硕大的似龙似蛇的怪物缠绕着柱子，那姿势似乎是要直上云霄。
它们张开嘴，似乎想要发出震天的怒吼，向天上的那位凤女宣战。
“这是烛九阴的两位得力手下，被一同贬下。”一旁的宋齐见洛扬直盯着它们，便说道，“走吧，葛天霸应该已经进去了，咱们得快一点。”
说罢抬脚向前走去，却见洛扬站在原地不动，只目光清冷的看着他。
宋齐淡淡一笑：“怎么了？”
“我有一个问题。”洛扬眼眸漆黑一片，似深潭般幽暗，“你的武功并不比葛天霸差，对这里的一切又了如指掌，想要对付他易如反掌。我们不过是泛泛之交，你找我没有任何好处。到时候葛天霸被杀，长生不老药又该如何分？如果是我，我不会这么多此一举。”
宋齐没有回答，而是问道：“这些你应该早就在想了吧，为什么现在才问？”
“没错，从一开始你找到我的时候我就想问了。不过我对你们要做的事情，要争的东西很感兴趣，再加上葛天霸暗杀我的仇，觉得来看看也不错。但是现在，这里给我的感觉很差劲，我不会以身犯险。”
宋齐听到这话嘴角微弯，转身看着对面巍然的宫殿，声音清朗如潺潺流水：“葛天霸野心勃勃，一统天下不够，还想要长生不老。一统天下，改朝换代其实并不难。只要有足够的财力，一支实力超群，忠心不二的军队，再加上自身的才能就可以成就大事。但是长生不老却不是人力可以求得。但是葛天霸在十年前一次机遇之下得到了飘渺仙人当年制造长生不老药的秘方。他筹备了十年，寻尽天下稀有的药材才得到了大半。但还有一样却始终找不到。”
洛扬感到一丝不安：“是什么？”
宋齐看着她，淡淡说道：“是阴寒之魄。”
一瞬间，温度似乎降到了零度。洛扬目光冰冷，戒备的看着他：“这就是你把我骗来的原因。”不是疑问，是肯定。
“嗯。”宋齐漫不经心的说道，“长生不老药分为两类。男人为阳刚之体，需要加入阴寒之魄为药引，而女子则需要阳炎之魂作为药引。当初相遇时我便发现你的体质同常人有异，真没想到阴寒之魄会在一个男人的身上。异生，我需要你的心。”
不是告白，而是真的需要她的心脏。
洛扬平静的看着他：“给你，还是葛天霸？”
“我好像忘记告诉你一件事情。”宋齐淡淡道，“葛天霸，是我的亲生父亲。”
洛扬悄然无声的翻开手掌取出天蚕丝，计算着步伐和角度，怎样才能将他一击毙命。面上却平静如水，声音也翻不起一丝波澜：“亲生父亲又如何？那可是长生不老药，我的心只能提供一颗药，你难道就没有私心？”
“没用的，你不用再挣扎了。我在你体内下了蛊，你的内力尽失和常人无异。”宋齐转过头看着洛扬掩饰不了的震惊，目光温柔如水，“在我牵着你的时候种下的蛊。”
“你……”洛扬感到口中泛着苦意，想要抬手却没有一丝力气，浑身绵软。双腿渐渐支撑不住，最终跪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喘着气，连呼吸都费力。
眼前出现一双做工精巧的流云靴。洛扬用尽全力抬头看着他，只这一个动作便浑身肌肉颤抖的厉害。可她的目光却格外冷清，似乎没有一丝痛楚，她冷笑两声：“真想不到当年卓而不凡的江湖浪子居然会变成叛国走狗。”
宋齐眉目间早已没有了温柔和疲惫。只剩下倨傲清冷：“人都是会变得。我说过，世间很多事情都不是我们所能掌控。我们只不过是命运手下的浮游罢了。”
他一只手放在洛扬的肩上将她向后轻轻一推，跌倒在地。宋齐单手撑地跪在她身体上方，另一只手从腰间抽出一把匕首抵在她胸前。
看她的目光像是在看一只垂死挣扎的猎物，戏谑的说道：“还有什么遗言？”
洛扬眉目含霜，声音似冰：“当初应该杀了你。”
宋齐听到这话竟心情愉悦的勾了勾嘴角：“抱歉，你没有机会了。”
匕首插入心脏的边缘，翻转着将心脏割下。宋齐将匕首拔出，从衣袖里拿出白布，然后用手将心脏从胸腔里掏出，用白布包裹好。
洛扬双眸因为剧痛瞪大，浑身颤抖。左胸鲜血不断溢出，她甚至能听到血液流淌的潺潺声。喉咙涌上一阵阵腥味，洛扬咳了咳，带出几缕血丝。
宋齐早已起身，洛扬的瞳孔逐渐放大涣散，最终闭上双眼，他看着她，有些怜悯的说道：“我原本是想让你多活一会的。”抬脚将她的尸体踢下悬崖，看着她被岩浆吞噬，“抱歉，尸体放在这里不会腐烂。我不能落下证据。”
宋齐抱着白布，缓步走向那条铁链，飞身如一只轻燕点着铁链飞到悬崖对岸走到了宫殿之中。
地面上的府邸之中，尸横遍野，鲜血染红了碧池华莲。刀光剑影之中，惨叫声此起彼伏。滚烫的血液喷涌而出，血雾弥漫，遮住了视线。
轻纱飘荡，层层红绡之后慵懒侧卧的男人目光清冷的看着轿外几乎是单方面的屠杀。
一道浑身是血的身影冲到轿前怒吼：“九爷，我们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大开杀戒，就不怕遭到江湖唾弃吗？！”
一道庞博的内力透过纱帐袭来，没有任何声息，那人便被撞飞十米开外，声音戛然而止，倒在了血泊之中死不瞑目。
纱帐中传来一个慵懒的声音：“过了今晚，又有谁知道白风山发生的真相呢？”
突然，胸口猛的一阵剧痛，心脏像是被人割下一般。慕子岩喷出一口鲜血，窒息的痛感一阵阵传来。
慕子岩看着毛毯上鲜红刺眼的血液，一瞬间有些恍惚，喃喃自语：“洛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