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少涵下楼的时候,一眼就见着楼下那嘴挂冷笑正对老掌柜颐指气使的太学学子,仔细打量了两眼,不由向身旁人询问:“就是他吗?”
旁边人小声在他耳边道:“不是他,这位是兵部房尚书家的公子,从来对那陈金屋是寸步不离的,有他在的地方就必有那陈金屋,在外面也向来嚣张跋扈的厉害。看到他左手边坐着喝茶的那个没?那个才是那老贼的独生苗苗,陈金屋。”
戚子明不屑哼道:“找陈金屋还不好找,那个面如傅粉的矮矬子,往人堆里一瞅准能瞅得见他。”
刘少涵的目光就不由得落在那端茶品茗的人身上。当真如那戚子明所讲,这陈金屋倒真是面如傅粉的好相貌,眉清目秀的真不失为一俊俏儿郎,身材倒是像极了他那老爹的短小,却偏偏没有遗传他老爹的精悍,瞧那瘦弱的身子骨还真不像养在紫巷陈家那一等一的世族大家,怎么瞧怎么像书香门第养出来的文弱书生,端茶品茗姿态优雅,举手投足之间书生的书生之气浓厚,让人如何也想象不出这就是都城第一霸,更让人想象不出他飞扬跋扈是个何种模样。
陈金屋的爹力求将他唯一的这根独苗苗往优雅贵公子的方向培养,所以从陈金屋还魂于这具身子起,她就在她爹那铁血棒棍下开始了她苦逼的贵公子培养之路。所以这么多年下来,别的可能没怎么学好,可气质那是练得一等一的好,只要她愿意,随意往那一坐,哪怕是就这么端坐着什么也不做,那由内而发的翩翩浊世贵公子之气简直就能令人见之忘俗,称叹不已。
不熟悉的人待见了陈金屋这做派很难心生恶感,毕竟对于这样的玉面郎君又看似如此的谦逊温和,大抵会觉得这样的人好相与会想结交一番。可真正熟悉陈金屋的人,譬如小房子这些跟班们,譬如常被陈金屋踹的四脚朝天的胖太子,若是听到有人竟会给陈金屋下这种犹如谦逊温和类的评定语,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了,尤其是饱受陈金屋摧残的胖太子,指不定要如何个吐血三升,仰天长啸,那些说陈金屋谦逊温和好相与的人,那是没有尝过陈金屋那恶毒残暴的无影脚啊!
本来陈金屋品着小茶听着小房子跟那老掌柜讨价还价的很是个津津有味,可冷不丁的浑身突然就有点不自在,仿佛有种被窥视的不舒服感觉,让她禁不住抬头朝着令她不舒服的源头望去。
陈金屋一抬眼,刘少涵就微微闪了下眼,对面那人眼角微挑的凤眸犹如点漆,黑瞋瞋的宛若水银之中的黑色琉璃珠,当真令人惊艳的很。
陈金屋凤眸微眯,眼神在窥视她的那人身上扫罢几眼,随即扫过那人身旁的戚子明一行,然后无多余表情的将脸转开,继续端茶品茗。原来是那伙人,不过是些不入流的小角色罢了,对于小喽喽,她向来懒得理会。
若是陈金屋能怒目相视出口相斥哪怕是瞪他一眼,刘少涵反而会觉得没什么,可就是陈金屋这种看不入流小角色般的神情、连理会都不屑为之的态度,让刘少涵心里顿时不舒服起来,甚至还莫名腾起了股无名火。
小房子眼角轻飘飘的扫了眼从楼上下来的一行人,嗤了声,看向那老掌柜:“我说,难不成你苦哈哈的迟迟不肯答应爷的要求赶人,敢情是因着他们啊?我说老掌柜,要是年老眼花的眼神不好使那就赶紧点的回家抱孙子去,省得在这分别不清珍珠和鱼目,而得罪了真正的大贵人,那到时候想寿终正寝都难。”
戚子明看陈金屋一行人看不顺眼已经好几年了,一听房家这小子冷嘲暗讽的贬低他们,哪里还忍得,蹭蹭蹭的下楼冲到小房子跟前,旁人拉都拉住。
戚子明手指小房子鼻尖:“你这个狗腿子再敢给老子嚣张一下试试!”
小房子倒抽口气,这么多年,除了他老子,还没哪个敢在他太岁头上动过土呢,这土货绝对是活腻歪了吧?
小房子拳头握紧刚想给面前这厮一个永生难忘的教训,不料斜刺里突然一只茶杯不期而至,径直磕在了戚子明的脑门上,那戚子明的闷哼声刚出了口,他们陈大少爷的腿已经如期而至,一个无影脚冲着那脸面当即就踹了上去,饶是那戚子明昂藏七尺的男儿硬是让陈金屋这一脚给踢得倒退五六步,要不是身后有人扶住,绝对能当场摔个四脚朝天。
陈金屋收了脚,冷笑:“什么时候这群不入流的下三滥都迫不及待的上要台面?想力争上游,这进取之心确是不错,可那也得估量估量自个够不够分量。什么身份,还不自量力的妄想跟爷几个动手?就是给爷几个当靶子都不够份。”
小房子拇指一揩额头,双臂环胸看着前方悲愤的戚子明嘲讽一笑:“说的可不是,他也不去问问,能跟咱们打架的都是什么人?除了南门家,哪个配站在咱陈大少跟前?刚陈大少何必纡尊降贵的跟这种土货下脚,给了这土货多大体面?以后这种事,让小的来就是,小的勉为其难的给他体面就是。”
戚子明捂着脸怒视,几欲冲上去欲他们拼命,被刘少涵淡淡按了住。
刘少涵目光扫过前方一干人等,最后留在被簇拥在中间的那人身上,淡淡道:“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事事不要做绝,因为世上的事情没有绝对,指不定何时就能求到他人头上。毕竟古话说得好,凡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陈金屋给了前方那男人第一个正眼,见他一袭宝蓝色锦缎长袍不卑不亢的卓然而立,俊眸虽温润却暗藏锋机,让人觉得此人非池中之物。
陈金屋由上到下扫了他一眼,转头看小房子,以目询问,谁呀这是,怎的以前没见过?
不怪陈金屋没见过这名动一时的人物,她是七年前还魂于这具身体的,而那刘少涵是八年前远走他乡,她能认识他那才怪了。
小房子自然是认得这位曾经声名显赫的人物,便小声在陈金屋耳边道:“刘窦家的大儿子,刘少涵,这可是鼎鼎大名的大才子。”
哦--陈金屋恍然大悟,原来是他啊,就是那位,那位借古讽陈,被她老爹给整下去的那位大才子啊。
不知是听见还是没听见小房子他们的嘀咕,刘少涵只是淡淡的笑着,最后深深看了陈金屋一眼后,和一群友人相携而出。
冲着他们的北影嗤了声,小房子哼道:“还留一线呢,还真把自个当个人物,不知自个几斤几两呢。”
陈金屋看看外头天色,道:“被他们搅和的,什么心思也没了,不如各回各家……”
话没说完,那小房子就赶忙道:“哎呀,那些不速之客终于滚蛋了,这下子可清净了,最适合咱们哥几个一醉方休了!桃子,你说是不是啊?”
桃子忙点头:“是啊是啊。”
陈金屋咬紧后槽牙想,是你娘啊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