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外是冰寒的冬日,室内却如春日一般的暖和,燃起的香炉,升起袅袅的烟雾,满是甘菊的香味。
一头柔和的青丝肆意的铺撒在橘黄色织锦衾被上,青丝下的小脸,仍是毫无血色。
她已经昏迷了整整一天了。
那日炎帝把她带回景阳宫,她早已经昏迷不醒。身上的衣物,已经被血浸透了,伤口流出的血,粘住了衣服。
几个宫女,费了很大的力气,她身上的棉衣给全部剪掉。再用温热的湿布,擦遍了她的全身,干掉的血浆,才渐渐和衣服脱离。
伤口都已经上过了药,只是,人,还迟迟不愿意醒来。
炎帝渐渐走到近处,见这张温柔安静的小脸,
“裔,什么病人,还非的让我回来一趟。”身边的白衣男子疑惑的开口。
“找到你师傅了吗?”波澜不惊的语调。
“找是找到了,我师父说我们四个不成器的徒弟,继承不了他老人家的衣钵。他现在还四处云游,找合适的传人呢。他老人家观星象,说合适的人,可能入了炎国,我才得以陪他小住一段时间,受益匪浅呀,要不是你急急的招我回来,我内功肯定还能更上一层。”
一边说着,一边搭脉。
“裔,你也太狠心了吧,这么一个姑娘,被你折腾成这样了。”
“她是袁成宇的宠妃。”在看她雅致的小脸时,身上的冰寒之气,又涌了出来。
“。。。。。。裔,她只是一个女人。。。。。。”迟疑的开口,十年前,他便已经视袁成宇为不共戴天的死敌。听闻,他已经在来炎国的途中死了。他的宠妃,裔也不放过吗?
“她怎么还不醒?”难平的怒意,在胸口挥之不去。
“这姑娘,恩,袁成宇的宠妃,外伤,已无大碍,将养一段时间就能痊愈。不过,看样子,她被你虐的太惨了,心底深处,不愿醒来吧!”
不愿意醒来?难道你妄想以此逃避惩虐?
异想天开!
在她耳边低沉的嗓子,一字一句的说:“如果你不愿意醒来,朕就把那剩下的两百七十个人,通通扔到九狼山去喂狼,你听到了没有?”
而此时,她的梦境中,俱是两年前他离去时的画面。
她急匆匆的回到宣城的客栈里面,只是去药店买了一些药材回来,准备,给他换洗伤口。
凌乱的被褥,已经没有了他伟岸的身躯,手上一包包的药,就这么散落在地上,发出暗哑的声音,惊扰了慌张的她。
她心急如焚,找遍了整个客栈,还是没有他的影子。
他到底去哪里了?他胸口受的伤那么重,一个人能走吗?
他是不是醒来饿了找吃的去了?
或是又被那群黑衣人抓到了?
梦中,那张苍白的英挺的脸,渐渐的变做另一张暴怒的脸,渐渐在她眼中放大,冷笑着说“你就是他最宠爱的女人?”
“不要,不要。”伸手想去抓住那温柔的美好。
手未抓住的是梦里的柔情似水;醒过来的,却是他冰冷的微怒。
映入眼帘的是他和另一个陌生男子。
“很好,你醒了。那游戏还得继续下去吧!”阴沉的脸,冰点之下的温度,仿佛是万米的深海,从未见过阳光的阴郁。
“煜,把她送到你的关雎宫去,给我好好的调教调教。将来,我还得派上用场。”见她认命的醒过来,心情转好,语调也平顺起来。
“恩,那好吧!”白衣男子一脸无奈。
“你要是还装死,那两百七十人的下场你该知道吧!”仍是冷眼对她,拂袖离去。
“我知道了。”清妃回以一脸淡漠。
不能死,那就好好活着吧。起码,好好的活下去,才能让他有折磨的兴趣。
当晚,伤势未愈的清妃被送入关雎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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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不好了,不好了!”还未见人,先声入耳。
书房中的人,正在批阅成堆的奏章。
一眼冷撇。
万福一个颤抖。
“噗通”跪倒地上,拼命的磕头。
“皇上饶命,皇上,奴才御前失仪,罪该万死。”直到连续磕了十几下,冰刀的脸色才稍许的融化。
“什么事情?”
“皇上,珍妃,珍妃她小产了。”一口气差点提不上来,说完,仍是跪在一旁,不敢抬头。
“什么?”
待万福听到这两个字,自家的主子早已离御书房老远了。
炎帝直冲入延喜宫主殿的卧房。
房里进进出出的都是人,端出的一盆盆的血水,那鲜红鲜红的颜色,仿佛如初开的玫瑰,鲜艳欲滴。炎帝十六岁起,便征战沙场,经常见血,却是第一次,发现,血的颜色如此骇人,压的他喘不过起来。
“皇上,您不能进去,有血光,会冲煞了您。”珍妃的一个侍女见炎帝欲进卧房,死死跪身拖住炎帝。
炎帝一脚踢开那侍女。
“滚!”
一个脸色苍白秀丽的女子,映入眼帘。
本就瘦弱的女子,因着失血过多,脸色惨白的吓人。满脸流泪,更显的楚楚可怜。
“依珍,怎么了?”冰冷的声音下,却有着点点温柔。
“皇上,臣妾,对不起您。孩子,孩子没有了?”悲戚的脸,柔弱无力的气息,抽泣不止。
“没有就没有了?你少说些话,好好养着身子,孩子还会有的。”稍稍柔声劝慰着。
“皇上,这是臣妾的第一个孩子,臣妾,一直想着,要生个和皇上一般英武的男孩。可是,就这样没了。皇上,臣妾好伤心呀。”珍妃脸上的滑过的泪越来越多。
炎帝的一颗心,微微颤动。
“宣了太医没有?”不停抚摸她冰凉的小手。
“回皇上的话,太医已经看过了。”答话的是珍妃的贴身丫鬟阿敏。
“皇上,臣,臣刚刚给珍妃娘娘探过脉,脉息不稳。”一直呆在门外的李太医,听到皇上问起自己,便上前跪拜。
“继续说。”眼中的眸子越发的黑亮起来,珍妃识得,这是炎帝狂怒前的表象。
“老臣前日给珍妃娘娘看过脉,当日脉象稳定。老臣也不知何故,突然就落了胎。”忐忑不安的如实禀告。
“混账,李太医,你可是珍妃的专治医官,落了孩子,你就回朕一个不知何故?”
双眼寒光直射跪在地上的李太医。
“皇上,请容臣稍事查探,老臣也觉得事有蹊跷。”跪拜在帝前,丝毫不敢隐瞒。
“蹊跷?什么蹊跷?”两眼示意万福。
万福赶紧跑到外殿,“珍主子嫌吵,你们都离得远点。”延喜宫的奴才丫鬟们也知道珍妃素来喜欢安静,赶紧四处散去。
万福连忙进房间,把卧房的门窗关好。卧房内只留珍妃、阿敏、太医、自己和皇上五人。
“好,朕就给你一个时辰,到时候,给不出令朕满意的交代,别说你头上的乌纱帽,就是你的项上人头,恐怕都不保了。”冷冷的扔出这句话。
不到半个时辰,李太医便回来了。
“皇上,珍妃娘娘的孩子,是被人落下的。”李太医跪拜于炎帝前。
“说!”两眼泛出寒光无数。
“皇上,刚刚臣去了御膳房,找到了阿敏倒掉的臣开的保胎药药渣中,含了藏红花。”
听到藏红花三个字,卧房中的四人,均是诧异不已。
一双冷眼,暗含刀光,向阿敏射来。
“奴婢没有,奴婢怎么会害自己的主子呢?这些药都是奴婢亲手煎的,不可能有什么藏红花的呀。皇上,你要相信奴婢呀。”
阿敏一听药中含了藏红花,更是一脸的难以置信,这药,可是经她的手煎制的呀,怎么会出问题呢?遂,跪在地上,不断的磕头。
“皇上,不会是阿敏的,她和臣妾一起长大,绝不会是她。”珍妃看着磕头不止的阿敏,颇为心疼,微弱的声音开口祈求。
“那你给朕说说看,药渣中怎么会含有藏红花?”走到阿敏跟前,眼中的刀光像要把阿敏切割的支离破碎。
“皇上,珍妃娘娘腹中胎儿,才两个月,尚不稳定,用藏红花,很容易就落下胎儿了。”李太医在一旁补充。
“阿敏,你好好想想,这两日煎药,有什么特别的事?”珍妃思虑了片刻,提醒阿敏。
“特别的事?”阿敏陷入思索中。
“有,有,奴婢想起来了,昨日煎药时,有宫女传话说瑾妃的侍女七巧找奴婢,奴婢离了药炉一会,出去找七巧,哪知,七巧说并未让宫女传话让我过去。”
一边思索,一边回忆,瞪圆的双眼,终于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
“娘娘,奴婢对不起您呀,奴婢每次煎药都会看在一旁的,就是昨日,走开的这么一会,奴婢害了娘娘呀。”阿敏惊惧的已是满脸泪水。
“唤你过去的是哪个宫女?”走回珍妃身边的炎帝,一脸阴鸷的盯着阿敏。
“奴婢,奴婢没有瞧的清楚,那宫女只是一闪,便不见了。”脑海中没有那宫女的样貌,只是,那声音有点熟悉,可是又想不出,到底是谁。
“皇上,肯定就是那瑾妃娘娘,看我家主子先怀了龙胎,想是忌恨在心。瑾妃本就忌恨我家娘娘得宠,皇上,你一定要为我家娘娘讨回公道呀。”阿敏如捣蒜般磕头,眼泪飞溅,心中自责不已。
“阿敏,不要胡说,瑾妃不会这样做的。”珍妃使出全身力气喝斥阿敏。
炎帝搂着珍妃的双手加紧的力道,双眼温柔的看着眼前的女子。珍妃轻轻的摇头。
炎帝起身,对着阿敏,语气就如同冬日平静的湖水,冰冷,却已不再汹涌。
“阿敏,你无凭无据,胆敢诬陷瑾妃。你们三个听着,以后若是有人问起,就说是娘娘自己不小心,落了胎儿。今日之事,不准传出去一个字。你们听到没有?你们跪安吧!珍儿要休息了。”暂时按捺下怒意,冷眼的瞥着房间内的下人,威慑警告。
“奴才(婢)知道了。”房中的三人面面相觑,内心俱是疑虑重重。
炎帝双眼划过无数刀光剑影。
一双大手用力的推开窗户,冷冷的看着西边的天空。
他们的手,竟然伸到自己的深宫中了?
看样子,这暴风骤雨比自己预想中来临的还要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