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想做什么，只是希望医生您再给些时间。人民医院一向是一家口碑良好的医院，我想，医院的高层领导也不想这样的对话流传在网络上。”
为了哥哥，她可以跪下来哀求，只是，这世界，卑微的求，永远只会得到鄙夷和不屑。
这部手机是她一早到旧物市场淘来的，二十块钱，勉强能接电话，已经打不出去了，恰好录音能用，她就买下了。
“哼！你这是威胁我？”气到极怒的嗓音。
“不，我——求——你！”
低着头的她，背脊依旧挺得那么直，明明没有悲伤的神色，嗓音还是来时的平静。
女医生心里竟滑过一丝酸涩。
“三天！最多三天！三天后找不到钱，就把人弄走！”
“谢谢！”
……
这一场战耗尽了全身心力，出门时，冷冷的风刮着背脊，寒的刺骨。
洛儿紧紧环着双臂，背抵靠着墙，双腿弯曲，顺墙缓缓滑下，蹲了下去。在冰凉的白瓷砖上，将头紧紧埋进隔在膝上的臂弯中。
心中有些彷徨无措。左边是哥哥的病房，右边是医院出口。
要去看他吗？她有足够的勇气去看他吗？看着他苍白消瘦的模样，她又还能坚持下去多久？
一束微白的光潜入，究竟那里才是天堂？或许，那里都没有天堂。有的，是世事难遂人愿的彷徨。
“金晟勋他就快要死了！她们只给他每天需要的营养针，氧气罩今天就要撤走，他的身体越来越冷，怎么也捂不热——”
心忽然就这么震颤起来，血液以及身上的每一个细胞都在翻搅。
来不及想清，她踉跄的站起身，腿脚却忽的一软，头皮发麻，双眼模糊一片。洛儿急忙攀住墙壁，才避免摔倒。
直过了好几分钟，眩晕渐渐消失。她慢慢挪动脚步，朝着病房那一头狂奔。
空荡荡的走廊上，病房门紧锁。十字格子窗内，布帘微合，露出一丝缝隙，正好能让人看清一切。
他全身都插满管子，脸色就和她眼前的玻璃窗一般，白的透明，几乎快要融化在空气里，最终成一缕飞烟，消失天地间，消失在她眼前。
十指微卷，心，疼的厉害。眼眶中乏起白色雾气，她把眼瞪的大大的，毅然转身，朝着医院走廊尽头走去。
靠在栏杆上，手颤抖的摸出剩下的烟，“啪啪啪”的打火机声音不断响起，却还是没将那支烟点燃。
她恼恨的把烟在掌心揉碎，丢在地面狠狠跺上几脚。
十指cha进发根，眼眶酸涩难忍，那泪却如何也掉不下来。
只能任由心被一遍遍的凌迟着，她想，如果他走了，那她也会随着他去的。
……
从医院回来后，这是第二天了。时间，过的从所未有的快。快，的让她什么也来不及抓住。
在街上浑噩游荡，似无主孤魂，无所依归。
夜色迷离，闪烁的霓虹成排亮起。
安洛儿疲惫的拖着身子往家里走去，弄巷里依旧人声沸鼎，快到四合院门口时，一辆警车飞逝而来，恰巧停在她面前。
车门打开，入眼的是一双晶亮的皮靴，一个穿警服，胳肢窝夹文件袋的中年男人走了下来。
他绕过安洛儿，冲着四合院里喊道：“谁是金晟勋？有法院起诉状……。”
她如受惊的小兽，跨步上前，拦住男人的视线，防备而警惕的说：“他是我哥哥！”
男人微微抬眼，缓缓扫了她一眼，将文件袋递给她，打着官腔，“金晟勋被告横穿公路，扰乱交通次序，原告索赔三十万维修费，十五日后开庭审理，你可以尽早请个律师，如果有什么冤情，尽量收集证据，主审官会审查证据，查明案情，分清是非，确认当事人的权利、义务。”
这话他说的很溜，不带一点感情，显然只是在走走过场。
三十万？
望着眼前这张无表情的脸，好半晌，她才消化对方所说的内容，突兀的怒气从四肢百骸流涌而来，挤压在胸口，“我哥哥才是受害人！”
男人两指推了推鼻梁上的镜框，不疾不徐的开口，“原告说，金晟勋的女友横挡在路中间，他煞车不及，撞上了人行道，请律师你得尽快，如果赔偿不出，他会被送去少年教养所。”
盯着眼前这张嘴开开合合，洛儿眼神有些失焦。
慢慢的，双耳失声，什么也听不见，就是眼前，也变得白茫茫一片。
好累，前所未有的困倦。
忽然，她抢过他手中的起诉状，转身就往四合院里面跑。
寒风不停的刮着脸颊，是什么时候，天上飞起了雪，冰凉的，刺骨的。似乎，想要掩埋这个世界。
缩在黑暗角落的她，只是轻轻的抱着自己。
黑暗是一口小棺材，将她与那个世界统统的隔绝。死一般的静，静的沉闷，却出奇的安全。
她只想找个地方躲起来。
终于在昏昏沉沉中，她一个人，躺在地上睡了过去。
……
这是最后一天，之于她和他的路，只剩下一条，活着，却得分别的路。
只是，总比死了的好，是么？
海港，B城一景。
不管设施或娱乐都超过任何一家五星级。第一层是正经酒店大堂，在她暗示性的询问下，来到第五层。
昏暗的视线，软厚的地毯，还有一种说不清的味道……
这种味道名之为yu，角落里，几个浓妆艳抹的女人懒懒的打着麻将，指尖烟雾缭绕。听到动静，其中一个回头，眯眼看过来。
就着灰色浅白的光线，安洛儿再次看到那张粉白的脸，就像京剧里的脸谱，厚重的透着僵硬和麻木。
那女人见到安洛儿，愣了一秒，忽的裂出一个笑，低头和其他三个牌友说着什么，眼神却不断往安洛儿身上飘，不怀好意的感觉。
“我们又见面了，我就知道，我们迟早会见面，我是丽姐。”她抽出烟，递给她。这是一种很不好的感觉。安洛儿努力眯眼，适应这让人不舒服气味，和不怀好意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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