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让人想不透的是,步非烟的一曲,竟然能引来百鸟,这样的事情发生在她的身上,到底是幸,还是不幸?
一时之间,步子仪迷惑了。
而女人的直觉却是异常地敏锐,虽然不能说出那未知的变数,但秦淑玉却是心绪不宁,总觉得将会有什么变数。
而这在这场变数之中,是否能保得家人平安,就不得而知了。
步非烟显得异常安静,她抬眼望向窗外,本是明朗的天空此时已是乌云翻滚,一场风雨将要来袭,她不由地在心底轻叹了一声。
而宁之轩回到家里,当然也少不了被父母盘问今日事情的经过,他倒也没什么心眼,何况又是对着自己最亲近的人,当下知无不言。
可大人们的表情却是讳莫如深,让他在一头雾水之余,却又多了几分担心。
怀着那不同的心事,步非烟与宁之轩在晚膳之后齐聚在了山腰上的训练场。
平时这地方步非烟是不许宁之轩来的,但今天却极有默契地一字未提,任由着宁之轩伫在一旁看着。
也许,这样不宁的心境,以及莫名的担忧,不管是谁,都忍不住发泄一番吧。
大人们能将心事尽数隐藏,但宁之轩却不行,看着步非烟挥散汗水,他也忍不住心中的悸动,找了个木桩自作比划起来。
这个时候,该是什么都不想,只要疲惫,就好。
过了今天,明天,又该是一个新的开始。
雨丝如线,斩不断,理不清,氤氲的水气笼罩在夜色中,凭添了一丝冷寒与萧索。
整个山林异常地寂静,而这寂静却犹如一只吞噬人心的恶魔,让步非烟的心里竟然升腾起了不适的感觉。
这种感觉,不是惧怕,也不是惶恐,而是一种茫然的,无能为力的虚弱感。
即使她如今的体魄早已不似幼年,可那小小的肩膀似乎也不能承受住那无形的压力。
就像有什么东西正在她眼前缓缓流逝,她伸出了手,却也握不住,只能任它从指间滑落,跌入泥沙,终至掩埋。
山风呼啸,大雨倾盆,风中似乎夹杂着一丝淡淡的腥甜的味道……
步非烟的动作蓦然一滞,她走至洞口,闭目宁神,细细地感觉着雨中那不一样的味道,虽然很淡,虽然很轻,但是应该不会错。
那种感觉,她几乎已经深入骨髓,那触手的滑-腻、温暖,那腥甜之后腐败的气味,即使她想甩开,却已经成为了缠住她的梦魇。
那是……血的味道!
一丝不好的预感陡然袭上心间,步非烟心中一凛,顾不得许多,抛出三爪钩,几下的功夫便攀上了悬崖,动作没有丝毫迟疑地向独步山庄奔去。
面对这一变故,宁之轩只是微微一怔,随即便紧跟步非烟的步伐,他的心里也滑过一丝不安,可见步非烟的这一举动并非只是随兴而为。
大雨磅礴,模糊了视线,一路行来,俩人的脚步虽快,但都是极轻极浅,在雨水的冲刷下,很快便被隐匿了行踪。
越近独步山庄,那血腥味便更是浓郁,虽然有大雨的冲涮,但也无法遮掩那无边的罪恶。
独步山庄的大门虚掩着,连门童也不见一个,在平时,绝对不会出现这样的状况。
步非烟在大雨中孑然而立,她的身影是那么地孤独,又是那么地瘦小。
慢慢地,她抬起了脚,脚步很慢,却是无比坚定地向前。
宁之轩跟在她的身后,却未上前一步。
他的双手垂在身侧,早已经紧握成拳,他似乎也预感到了今夜的变故,只是没有亲眼看到,他始终无法相信。
与独步山庄一般,相邻的聚宁山庄几乎也是一样,虚掩的大门,寂静得无一丝人声,唯有风雨中飘摇的灯笼在暗自拍打着,那一点一点微弱的光亮瞬间便照亮了少年的眼。
那眼中,不是恐惧,却是因绝望而泛起的赤红。
少年的步伐沉重,却也是坚定地前行着,一步一步,向着他的家门而去……
步非烟的小手冰凉,雨水顺着袖沿嘀嗒而下,她轻轻一推,门木“嘎吱”一声便开启。
满目尽是横七竖八歪倒着的人,不,也许更应该称之为尸体。
血水在他们身下咕嘟咕嘟地流着,汇聚成一条蜿蜒的小河,那些惊恐的,无知的,惨烈的面孔一一掩盖在了雨水之下,倒为这狰狞的地狱寻回了一丝短暂的平和。
步非烟的双眼空洞无神,却又在转头的刹那一一扫过这一具一具尸体,像是在寻找着什么……
寻找什么呢?
什么呢?
是王伯脸上和煦的笑容,还是秦妈温柔的叮嘱?
还有那总是惧怕着自己,却最爱跟在她身后的小家伙们?
哥哥们明朗温暖的笑脸犹在耳边,转瞬却已冰凉……
她越过中庭,向后院走去,沿途都是冰凉的尸体,曾经的欢声笑语依然能够回想,可人却已经不在。
转入后院,她的身形却是猛然一滞。
左侧,有什么东西高高的悬在墙上,那样的身型,那样的伟岸,不用看,她已经明了于心。
泪水无声无息地滑落,争先恐后地挤进了她的唇角,涩涩的感觉,一如她的心。
“爹爹……”
步非烟唇角翕动,吐出两个轻轻的字眼。
她的爹爹,那个如天神一般魁梧的男子,那个疼她若至宝的男子……此时,被人用剑钉在了墙上。
一柄一柄的利剑,刺入身体,刺穿骨头,生生将一个昂扬大汉死死地钉在了墙上。
血水在他身下流了一滩,那些红红的,暗色的血迹代表着他生命的流逝。
可他的头却始终昂起,即使是死,也要僵硬成一座不倒的雕塑。
步子仪身下,是秦淑玉横卧的身躯,一把利剑穿心而过,而她的手却死死地握住了剑身,在她身后,是一路拖走的血痕……
即使是死,她也要与她的丈夫在一起,永不分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