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我们要出发。就要见到这神奇的英雄,曦曦有些兴奋,有些期待。原本失落的心在崭新的一天又充满了希冀。
“我们坐汽车去?!”走到客厅,见几个整理好的皮箱正搬到一辆宽敞的车中。不是说好做火车的吗?
“车位有限,你的黄脸奴就别去了。”格林科从楼梯上下来,她今天一身浅黄色的裙装,配了相同颜色的帽子和皮靴,手上雪白的长手套纤尘不染。真奇怪,她过去从来都不怎么打扮的。今天这样装扮起来,脸上竟增了无数神采。
“你今天很漂亮格林科。”曦曦歪头又瞧瞧,她的发型也是最新做过的,真奇怪,昨天晚上还没有。
忽然背后有人轻拉自己的衣衫,回过头去,小宁子看着自己,眼神有些焦急。
“怎么了。”
“我得去啊,格格。”怎么能不让我去呢!你一个人我怎么能放心。
“你在家吧,我会告诉图森姑父让他好好照顾你的。”曦曦摇摇头。他为什么就看格林科那么不顺眼的。这两个人真是犯冲,所以格林科才不想带他的吧。
格林科看了看一旁纠缠不清的主仆二人,向门外走去,“西尔维斯,我希望你快点,别让汉斯等得太久了。”
什么?汉~汉斯?他什么时候有说过要去?!
“格林科!”曦曦大叫一声,把正下楼来的图森吓了个趔趄。施耐德家的大嗓门是遗传的吗?
格林科头也没回,径自走到车前,打开后门坐进去,身旁,一堆水果杂物,可能是高利克准备的。前面,汉斯一身便装,在他的怀中,一个甜腻的声音嬉笑着。又是芮内,这个不要脸的!没听说她也要去!
我看我们还是乘火车好!正准备打开门,对面曦曦正开门想进来。
演戏啊!给她看是吗。她的脸上忽然泛起一片红云。她喜欢他,虽然她竭力掩饰着自己。格林科停下手,倒要看看这出好戏。她会哭?会生气?会?应该不会。东方人的内敛平静之血会教她天生的自控力。她,是真正的贵族。
曦曦怔在那里。汉斯和芮内,在车里,搂抱着,缠绵着。似乎忘记了周围的一切,很久很久。
“出去。”汉斯一把推开怀里的女人。他能看到,曦曦眼中一闪而过的轻云。
“带我一起去吧,汉斯,求你了。”芮内扭动丰满的腰肢,毫不在乎车内冷眼的观众。
“你不觉得太给施耐德家丢人了吗。”格林科一脸不耐烦。好演员应该知道什么时候退场。
“施耐德,”芮内扭动一下蜂腰,回头看看一脸尴尬的曦曦,“施耐德关我什么事!”说罢爬起来忿忿地推门走了。
气氛似乎更尴尬了。格林科咳嗽一声,“对不起,西尔维斯,我不是说你。”
“没关系。”曦曦勉强吐出几个字,仍然呆站在门口,一手轻扶车门,仿佛下一刻就要准备弃车而逃。
汉斯只低了头,好像这一切与他无关,一幅置身事外的样子。
你和我,曾经,唉!怎么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什么都发生了,难道不是吗?!
格林科拍拍身边一堆杂物,“坐前面,这儿没地方了。”汉斯是不会放弃的,恩斯特骨子里的执拗与痴狂。这些东西,应该不是高利克干的,还有那傻妞儿的表演,应该也是故意的。
曦曦迟疑着,要不要干脆放弃算了,不去?格林科正眼巴巴看着自己。去?又要和那人搭上关系吗?自己好不容易逃开!就像现在这样,假装对方是空气,反倒,更轻松!
但是!
啊!那女孩子发飙了!拎起一堆水果,打开前门,扔到座位上。又一堆油腻腻的包装,似乎散发了火腿的味道!难道不是说路上很方便!不用准备任何东西吗?!不是说过我们之间没有任何关系了吗?!你不是和芮内打得一片火热吗?在你这辆破车上!究竟还有多少女人!
一个女孩手忙脚乱地折腾在两门之间。每拿一样东西,曦曦都大力地开门关门!车门砰砰砰响了又响。最好把你的拽车振坏算了!
听到响动的图森忙不迭跑出来。见车旁有人不停地“喷火”,车里两个不好惹的家伙静默着,一动不动,有点摸不着头脑。刚要上前问问,曦曦已经收拾好一切,最后一次,把后门重重关上!
用力关上后门,坐在格林科的身边。不忘向图森挥了挥手。
“你为什么不直接从座位上扔过去?”格林科看着曦曦,饶有兴味。
“多振几下,也许车门就坏了呢!”坏了就好了!
可惜车门没那么容易坏。车子启动,在一片自讨苦吃的火腿味中,超级车夫开始漫长的旅程。
她居然敢这样!没有女人敢在他面前这样放肆!看看他那张冷酷的脸,不知吓坏了多少痴情的芳心。难怪你要受鞭挞之罚。她看似柔弱随和的面具后,原来也有另一面在。
但是,后视镜映出汉斯的双眼,似乎带了一分无奈的笑。他是真的纵容她。这次,他认了真。所以,西尔维斯,我不会,宽恕你!
家里,一旦主角们走了,高利克小姐就会不在,没有了恩斯特家的正主子,她当然也就没必要伺候在这儿。
“芮内,别玩火。”凯罗林看芮内气愤地坐下,便递给她一杯茶。
“我哪点不如她。哦!”芮内大口喝着,忽然放下杯子,跌躺到沙发里,似乎还为刚才的激情拥吻陶醉。
“我们永远都不可能融入这个家的。”凯罗林长叹一声,“衣服、鞋帽、美食、奢侈品,这些就足够了。芮内,别太贪心。”
“凯罗林说的没错。”薇罗尼卡不知从什么地方取了两件上好的裘皮大衣抱出来。“你们的,我的女儿。冯·恩斯特上校给的,巴黎最新款。只要你们别挡着他,多顺着他,一切,你们想要的一切。实际点,芮内,别抱任何幻想。”
图森把看了三遍的早报丢开,“但愿你没有出卖灵魂!”说完,直奔离家最近的小酒馆去了。
出卖?!哈?你懂什么?酒鬼!我只要静坐着等,一切会自动飞到我的手上。
秋日正午的阳光洒在路边餐馆旁矮矮的冬青上,洒上整饬一新的草坪,曦曦喝完最后一口咖啡,希望苦涩的味道能驱散些眩晕。
不远处,那个不折不扣的飞车党似乎不知道什么是疲倦,正和一个半老徐娘——餐馆老板娘,打情骂俏。
“你没通知我。格林科。”说好我们两个一起乘火车的,你还说火车上一路的风景如诗如画。可我今天却饱尝飞车之苦,除了眩晕,什么也没看到!
“我也是今天早上才知道的。真没办法,你知道他想做什么根本没人拦得住。”在我十八年的生命里,我从来没有这样,和他如此靠近,尽管,他的一切只是为了你!
如果我是你,即便这一刻死去,又有什么遗憾呢?我会微笑着用我的生命,换取他片刻的柔情。但是,上帝是不会听到我的祈求的。在我心中生出那不该萌发的幼芽时,上帝就彻底抛弃了我!
“曦曦,还记得克拉斯特吗?”咖啡杯中,慢慢的,浑浊倒影模糊的眼。
“克拉斯特?”格林科的忽然发问让曦曦有点摸不着头脑。是上次那条街吗?
格林科慢慢点头,“你觉得,上帝抛弃那些人了吗?那些,不伦之恋的人。”
她的神色如此凝重,如此悲哀,仿佛等待自己宣判一个最终的裁决。她怎么了?
“上帝不会抛弃任何人。”轻轻握住格林科的一只手,晃动两下。自己的牢骚不满和疑问,只好放在一边。好像发生了什么,又好像没有。
在那样的眩晕中,在那样绚烂的夕阳下,美丽的科勒尔就在眼前。一边是一望无际的碧波万卷,另一边,青草漫坡,绵延横亘,一片片苍翠的树林为广袤的草原又平添了多少神秘。
在海边与山坡间回旋,再穿过一条狭窄的公路,眼前忽然开阔起来。
鲜花做栅,葡架为栏,在一片鲜花与紫葡萄的海洋中,错落整齐的青石板,没有路,又似乎随处是路。偶尔,甘甜的泉水汩汩在脚边涌出,冲刷过青石,灌溉一片又一片绿色。
“简直太美了!如果有天堂,我希望就是这样的。”曦曦发出阵阵惊叹。汉斯将车窗全部打开了。似乎也沉迷在这片花与果实的海洋中。格林科看惯了这美景,只是闷头坐着,一声不响。
车子慢慢前行,不远处,见到汽车过来,几个园丁放下手中的活计,直起身来立正敬礼。汉斯一只手轻轻挥着。
“格林科,这些园丁为什么敬军礼。”曦曦十分好奇。
格林科似乎并没从自己的梦境中走出来。
“因为他们过去是士兵,虽然退役了,但他们仍然认为自己是士兵。”汉斯挥着手,没有回头。这是他旅途当中唯一一次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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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段专为纪念一位集骑士精神与冒险天才于一身的人,卢克纳尔伯爵,向他致敬。如果一切是真的,他应该住在一个鲜花与诗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