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挑了挑眉没有做声，却是继续低下头看着手中的杂志，毕竟这种事情对他来说早就已经司空见惯了。只不过，今天的他还有工作在身，所以并不准备在无谓的人身上浪费时间，也就没选择搭理对方。更何况……想到这里，他又抬头看了女孩一眼，心里暗忖：生得这么一张过目即忘的大众脸根本就激不起他任何想说话的欲望嘛！
然而，他的无声拒绝似乎并没有起到任何的效果，女孩反而走到男人对面的沙发上坐了下来，仍然满脸殷切地望着他。东方赤有些不悦地蹙了蹙眉头，却是依然坚决采取无视政策。就这样，两个人面对面静坐了大约半个多钟头。终于，东方赤再也受不了女孩那望得人心里直发毛的幽怨眼神，火爆的脾气就这么窜了上来。
他“噌”地一下站起身，用力把手中的杂志甩上茶几，就冲着身后的走廊一阵猛吼：“女人！你在里面磨叽个没完是想怎样？警告你我可没什么耐心！还不快给我死出来！”边说，他就觉得有一股热气直冲上自己的脑门，所有的情绪已经到了一触即发的边缘。
可就在这时，男人的身后却响起了一道无辜的轻声细语：“我……我在这啊……”
东方赤回过头，诧异地望着站在自己身后的女孩，下巴都差点没掉下来，生平第一次连说话都结巴了：“你……你、你、你是受气包？”
张杨乖巧地点点头，对于男人如此之大的反应虽然眼中有着些许黯然，但倒是一副坦然接受的模样。因为每个曾经见过她素颜的男朋友的反应都跟东方赤一样，所以后来的她也就学乖了，再也不曾在外人面前卸过妆。真没想到隔了这么长的时间之后，她竟还是得面对这样难堪的场景。是啦是啦！她承认她妆前妆后的变化的确有点大，但真的有大到判若两人的地步吗？她刚才坐在他对面那么久，还看了他那么久，难道他都没能认出来一丁点儿吗？害她刚才还以为是这只大色狼在耍什么大牌，所以才故意刁难她、不理她，也就没敢做声，却没想到竟然是他根本就没认出自己。
张杨满头黑线的同时，却也觉得好像有只千斤顶堵在了她的胸口，闷得慌。
然而，当这个女人已经把一切很有条理地在心中梳理清楚的时候，东方赤却还是依然沉浸在震惊的思绪里无法自拔。因为他从来没有想过这个卸下了浓妆艳抹的女人居然会变得如此平凡无奇，而且没有了人工的遮挡，她的脸就显得更加扁平了，再也没有了引人注目的能力。再加上那麦色的肌肤，让她整个人看起来就像一只黑不溜秋的小怪兽。
这一刻，东方赤只感觉到心里有个小人在不停地抽他，周遭的世界也跟着一起崩溃塌方。然后，他听见自己说：“你、你、你……原来你这么丑啊！”依然还带着结巴。
“……@￥，&*……”
张杨狂汗，完全无言以对，却只听得脑中警铃大作，提醒着她忍耐就快到了爆发的边缘。只不过这些东方赤又怎么会知道呢？他继续一味地想着这一切有多么得不可思议、多么得匪夷所思，以至于变得有些口无遮拦。
“你、你的眉毛刚才不是还挺好的吗？”
“那是画的。”
“那眼睛呢？怎么小成这样了？”
“就是因为小才画烟熏突出轮廓啊。”
“睫毛呢？像扇子一样的睫毛呢？”
“……那是假睫毛。”
“还、还有你的鼻子，刚才没那么塌呀？”
“……因为我用高光粉打亮了……”
“你脸呢？怎么会这么黑？”
“……”
随着东方赤的一个个问题，张杨直觉得脑中的警铃越震越响。在惯性地默数了十秒都起不到镇定作用之后，她的情绪终于越过了最后的警戒线，幻化成无数的火心点燃了那把压抑许久的怒火。
“你到底有完没完！”
她用尽了吃奶的力气大吼出声，眼睛里几乎快喷出火来。跟着，她不停地做着深呼吸，提醒自己要镇定、要心平气和。
虽然她自认从来都是一个没有脾气、懦弱到任人鱼肉的女孩，但是被人这样指着鼻子品头论足地说丑，就算是神仙也会被气到破口大骂吧！更何况说到底，她也只是个爱美的普通女孩而已，又怎么能承受得了如此过份的中伤呢？
这一吼可算是把东方赤震醒了，他愣了几秒，竟也没有回以对方颜色。这可是百年难得一遇的呢！毕竟，像他这种爱较真的坏脾性根本就受不得别人的一丁点儿气。然而，让人哭笑不得的却是，男人回过神来做的第一件事却是一个人躲到一旁扶住墙，俨然一副无可奈何的模样，就连他的头顶上都好像飘来了一朵乌云，把他整个人包裹进了无边的黑暗里。
镇定、镇定！专业、专业！千万不能再失态了，要忍住！其实差距也没那么大，不要这么大惊小怪！
东方赤暗自一遍遍地做着心理建设，还不停地深呼吸调整情绪。说实在的，也难怪他会有这么大的反应了。从业那么多年，他看过的脸多不胜数，却从没见过哪个人妆前妆后会有如此大的差别，就连成天浓妆艳抹的明星也根本及不上她雷人。更何况他是谁？他可是被世界公认的时尚大师，自认有着超人一等的敏锐眼光，却也第一次看走了眼，根本没把眼前的这个女人认出来！更早之前，他甚至还错把她当成了另外一个人！这对一个走在时尚前沿的造型师来说，简直就是奇耻大辱，又让他的颜面何存呢？
这个女人！真是他事业上，不，是他人生中的一个巨大污点！污点！
而张杨呢？虽然刚才的一刹那是快气到爆炸了，可被男人这么一闹，又什么气焰都硬生生地吞了回去，只好老老实实地站在原地继续扮演一言不发的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