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来推去，老板娘最终收下了。老板娘说：“你这丫头，看起来柔柔弱弱，动起手来可真狠。昨天那几个不知从哪冒出来的，这两年经常在这里闹事，你来的少，不知道。你第一回带男朋友来，咋就让你们给碰上了。听说这伙人是黑社会，有几分来头。平时有事，公安局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大家都想着做生意不能得罪了他们，更没人敢管。呵，今天奇了怪了，就在刚才，这帮人带了一大群人过来，大家都以为他们是来闹事的，结果，居然是来赔礼来着，还跟这里每个人都保证，从此以后再不会出现在这里。”老板娘比划着把刚才的情形叙述了一遍，“昨天拉你那个胖子，哎哟，自己废了一只手，那个场面，啧啧，真吓人，胖子当场晕过去了。你说这是不是报应？”老板娘半是心悸半是惋惜，忽而又喜笑颜开，“不过啊，他们不来，我们求之不得，以后这太平了，生意也好做。”
听到老板娘说胖子废了一只手，她很震惊，这是赵铭枫干的吗？当年胖子骂他妈，他把他踢下楼，想必没想过他的死活。结果他命大没摔死，昨天又对她动手，只怕废他一只手已经是对他最轻的惩罚了。他年少时候打架的经历离她很遥远，他讲，她听，勾画他以前的模样。眼前如此暴力血腥的事情，仍然有点难以接受。
回小区经过会所，把赵铭枫的衣服送到洗衣店去洗，店员让她三天后来取。
快走到楼下的时候，一辆黑色小车在她身边停下，回头就看到车窗摇下，赵铭枫載着墨镜坐在车里。见到他，就什么都忘了。一股柔情在心底蔓延，所有的纠结消失得无影无踪，喜悦难掩，打开车门上了车。
“中午为什么不等我？”他取下墨镜看着前方，语气里没有责怪的意思。
他的话提醒了她，连忙找了个理由：“我临时想起还有些事情要回去处理。”
“我开完会打到你公司，你公司的人说你不在。”
被他识破，她抢白：“你怎么有我公司电话？”通知开会这些小事平时都是Katty做的。
他不以为然地说：“只要我想，克林顿的电话都可以有。”
撒谎被逮个正着。她早该知道，他比她聪明许多，自己这点伎俩怎么能瞒得过他？真糗。
她报歉地说：“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他反问。
“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太突然，我需要时间整理。”
他的目光停顿了一下，转过身，一只手搭在方向盘，一只手抵着椅背，眉头微皱：“汶汶，如果你心里有想法，可以告诉我，不要放在心里。我不希望我们之间又有什么误会。你以前从来不会跟我说对不起，现在和以后也不需要跟我道歉，我们之间没有必要这么客气。”
他语气温和，她微微紧崩的心立刻柔软。叫她如何回答，只好说：“没事，你想多了。”其实是自己想多了，她心想。
“真的没事？”他确认。
“真的没事。”
他看她一会，眼神有些落寂，靠过来抱着她：“你只要记得，不管发生了什么，不管我们变成什么样子，我对你的心都不会变。”
他的怀抱很温暖，贪婪闻着他身上的气息，枕在他肩上点点头。
“你吃饭没有？我肚子饿了，想去吃东西。”她晚上没吃饭，肚子唱起了空城计。
“好啊，想吃什么？”他的脸上恢复到上午见面时的神采。
“你决定好了，你吃什么我就吃什么。”他高兴，她跟着开心起来。
“好啊，那跟我走。”他笑着启动车子。
不到六点，天已经黑下来，两人坐在车里随车河缓缓前行。
“昨天有没有不舒服？”他关切地问。
她知道他在问什么，想起上午他让人开回来的补铁口服液，心中的感激大过别扭：“没有，谢谢你。”
他回头看她：“不要说对不起，也不要说谢谢，说得多了，会显得陌生。”
“那我该怎么表达对你的歉意和感谢呢？”她无辜地说。
“可以换别的方式啊。”他唇角勾起，眼神缠绵。
说着说着有些暧昧，对他的感觉停留在十年前，在他面前仍是小女生情怀，内心羞怯，两人之间的气氛却是微妙地亲近起来。她转移话题：“昨天我问我妈，那年为什么没去姨妈家，你猜我妈怎么说？”
“嗯？”他笑着回头用眼神询问。
“我妈居然说我小时候见到了天蓬元帅，担心我被神仙收回去当童子，听了我们那里菩萨的话，好几年没让我再去姨妈家。”妈妈说的时候她觉得好神奇诡异，半信半疑。现在跟他说起来，却觉得甚是好笑。
果然他也笑起来，眼睛发亮：“是吗？那我得好好感谢那位菩萨。她还在吗？”
她嗤笑一声：“当然在，菩萨都是长生不老的嘛。”
他又笑。她喜欢看他笑，喜欢他因为她说的话而笑。
“听我妈说菩萨爹爹八十多岁了，在大佛寺清修。我妈倒是把那个人当活菩萨，感激她想出这么个破解方法，没让神仙把我收回去。你怎么比我妈还激动。”
“要不然，我去哪找你。”
茫茫人海，两个人相识相遇重逢不易，三回九转，几经波折，心下感慨，又不想气氛弄得伤感，忙说：“miumiu会带你去找我啊。”
他给她一个赞赏的眼光：“变聪明了啊。我有危机感了。”
囧，他一定是记得那句“在谁面前最蠢就是最爱谁”的名言，还有她那番没心没肺的“在你面前又笨又傻”的自白，真心怀疑智商情商都正常的人当时怎么会发表如此二货的言论。
她提高声调，用傲娇掩饰窘迫：“你怎么舍得把miumiu送给晶晶？”对晶晶并无丝毫恶意，只是此情此景拿她出来当幌子。
“你不喜欢晶晶？”女人的心思，他觉得有趣。
“喜欢。”她拖着长长的音调，“晶晶美丽聪明，心思乖巧，喜欢她的人多着呢。她平时很黏我，跟我亲妹妹一样。”
“送给你喜欢的人不好吗？”
“miumiu怎么说对你有着特殊意义啊，我养过它曾祖婆呢，你把它送人，问过我吗？”她假假地矫情。
他好笑地瞧她一眼，想了想：“你见过晶晶小时候的样子吗？”
“七八岁的时候见过，那时候还不知道她是你表妹，她抱着miumiu，小脸白嫩红润，扎着两个小辫子，清丽可人，一见就欢喜……”她马上反应过来，“不会是看她长得像我吧？”
他傻笑，酝酿了一会才开口：“晶晶小时候跟你特像，我对跟你长得像的人都没有抵抗力。”
一时间内心的感动不能言语。两旁的车辆川流不息，凝视着左手边的人，沉静的姿态，眼神迷人，仿佛还在回味脑海中某个人的影子，此刻显示出与他高高在上的身份地位不相称的谦逊。
稍加留心就会发现，身边不只一个人对我们说着同样的话做着同样的事，但我们记住的往往只是愿意相信的那句和愿意被感动的那个人。
过了许久才收了神，惋惜道：“晶晶是个好姑娘，长得漂亮，家教又好，喜欢一个人就死心踏地，跟她哥一样，那个男的大概是鬼迷心窍了。”
他不置可否。
她敏感地觉察自己讲错了话，马上说：“她现在在英国，也不说什么时候回来。”
晶晶为情所困，伤心之下去了英国，听说情绪还未平复，大概伤口未愈不会回来。想到赵铭枫在美国呆了十几年，忽然感到自己的残忍。谈起感情，怎么说自己都站不住脚。放到现在，她断然下不了当时的狠心。那时候只想着他好，没有考虑更多的后果，对他的伤害，对自己的伤害。一定是有某个坚定的信念支撑着她，她才狠得下心。他轻而易举地原谅了她，想必跟她一样，心中自有一份笃定。
他忽然说了句：“不想回来是因为没有了等待，等她有了希望自然会回来。”
已经发生的事无法忽略，每一句都让她想到以前。他曾经是不是也没有了希望，所以从未在她面前出现？
她问他：“你说那个男的会回头吗？”
他答：“不知道，我不是那个男的。”
“你要是那个男的，会跟晶晶在一起吗？”
“如果我是那个男的，即使再爱晶晶，也不会跟她在一起。”他肯定地回答。
“为什么？”
“因为我有你啊。”他笑道。
突然一阵熟悉的铃声传来，她心一惊，朝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后座上赫然放着她的包。
她探起身抓过来，听见他说：“我去拿回来了，你电话响过。”
“哦。”她闷闷的应一声，来电铃声是子明的。
“宝贝，吃饭了没？”子明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暖明快。
“还没有。”她简短地回答，语气有些生硬。
“在家吃还是去你妈家？”
“现在去外面吃。”她尽量把声音放低，余光看到他专注看着前方。
那边的声音停顿了一下：“今天有没有吃药？感冒好点没？”
“吃过了，不用太担心，已经好了。”
“这几天尽量不要开车，吃感冒药开车危险。”他嘱咐。
“嗯，知道了。”仍然小声。
“你什么时候来上海？”
“这边忙完了就去。”子明的声音有着期待，她的心却是沉重。
“那你先吃饭，我晚点联系你。”
“嗯，拜拜。”
“亲一下再挂。”担心她挂了电话，子明急忙说。
她斜眼看赵铭枫，略显尴尬。略一迟疑，像往常一样结束了电话。
查看手机，果然有两个子明的未接来电。
突然换了红灯，他一脚急刹车，还是划过了停车线，前方通行的车混作一团，响起一阵阵急促的刹车声和狂按喇叭的声音。
她连忙抓住右上方的扶手，担心他有事：“怎么了？”
“刚才是子明吗？”他手握方向盘，看着前方。
“是。”她不想隐瞒。
“你跟他说了吗？”
他面色如常，听不出语气，她老实回答：“还没有。”
“你打算什么时候跟他说？”他继续问。
她还没有想好怎么跟子明说，看到他就口拙了。她理屈，小心地安抚他：“我会当面跟他说清楚。”
“那你以后可以不要跟他这么亲密吗？”他的语气有些不满。
她的心敏感地跳起来，电话漏音，大概被他听到了。突然明白他为什么发神经，冲他大声叫道：“那又怎么样？我现在还是他女朋友。你这么在意，在我跟他分手之前，我们不要见面了。”
“既然要跟他分手，为什么还要亲他？你这样他怎么会明白？”看得出他尽量克制着情绪。
她的话看似无理，却让她词穷，甚觉委屈：“我知道你在在意什么。可是要我怎么做？跟他说我一直爱着你，你回来了，我要跟他分手？”
“不然怎么样？你不打算跟他分手吗？要我每天抱着你的时候还要防备你心里是不是想着另外一个人？”他终于大声责问。
他的话深深刺痛了她，防备这个词，是对她来用的吗？她头一扬：“你跟小雅不也是住在一起每天同进同出吗吗？你凭什么指责我？”
他大声反驳：“我跟她不同，她不是我女朋友，你不用顾虑她。我们两个跟她没有关系。在她面前，我可以抱你亲你，根本不用在意她。如果子明在，你敢当着他的面说想我吗？”
他说得如此不堪，她被激怒了，不甘示弱地顶回去：“是啊，我不敢，我们还在一起，我怕伤害他，我不能做这样的事。”
“你不能做这样的事？那你现在跟我在一起算什么？你怕伤害他，就不怕伤害我？因为你习惯了伤害我，子明永远是被保护的那个？”他很激动。
他越说越离谱，她很快转过弯来：“那你呢？每天跟小雅一起吃饭，病了带她看病，给她买药，你对她的关心已经不是普通朋友的程度。你敢说对她没有一点什么？你敢说你们从来没有在一起过？”
“小雅帮过我，我对她只是朋友的关心，要我怎么说你才相信？”他眉头微皱，眼神忧伤。
“你要我怎么相信？我昨天去找你，她在你的办公室等你，她挽着你的胳膊，跟你那么亲热？你办公室的电梯，我无聊试了一下，开不了，这没什么。可是小雅可以随时出入你的办公室，她是不是可以开？”她明显感到了自己的无理取闹。
他看着她，忽然长吁一口气，语气平缓下来：“小雅可以随时出入承丰，是因为她是承丰的股东。以前我们没有机会聊这些东西，所以没有告诉你。为什么跟小雅一起，我已经跟你说过。我私人的东西，不会跟除了你之外的第二个人分享。”
“就算她是股东，就可以随时进出你的办公室吗？别的股东可以吗？”她揪着不放，“普通朋友要每天住在一起吗？普通朋友要每天给你做饭吗？”在他面前，她总是很容易占到上风。明明不高兴的人是他，反过来发问的却是她。
他深深地看着她，自嘲地说：“你在吃醋吗？如果是，我会觉得很高兴。很多事情并不是你看到的那样。”
“那是什么样？”她此刻无法去深究他话中的含意，只觉难过，“赵铭枫，当初是你把我推给子明，要子明照顾我的，现在要推翻这个决定的也是你，你想过子明的感受吗？”她抛出了这个血淋淋的事实。
他一时愣住。
绿灯亮起，他没有启动车子，面无表情地看着前方。身后喇叭声响成一片，他不管不顾。
突然，他的身体微微发抖，眼神凌厉地盯着她，言辞犀利地质问：“那你当初怎么能以那样愚蠢的理由离开？如果没有那一天，我们都不必走这么多弯路，如果不是因为你的一句话，我们现在都已经结婚了。根本就不会像今天这样，有两个选项摆在你面前，让你为难，让你犹疑不定。你说是为我好，你知道你的自以为是差点毁了我吗？你知道因为你的一句话，我这十年过的什么日子吗？”
这是迄今为止他对她说的最严厉的话，想必在他心里想了很久，说起来格外流利。
她没想到他竟然会怨恨她，无力地分辨：“是，我是很愚蠢。可是我也不想啊，如果不是因为太爱你，如果我再自私一点，我可以当什么都没发生，可是，我宁愿跟你分开，也不想你受到伤害。”
“这个世界上能伤害我的人只有你。你要保护我，你是不是觉得自己特伟大？”他紧跟一句。
她说不出话，愣愣看着他。许久以前，她也是这样认为，能伤害她的只有他。
两人都说出了深藏心底的话，仿佛又揭开了一道新的伤疤。在爱情面前，每个人都是自私的，为了爱的那个人，可以牺牲一切。两个人都是如此在乎对方，以为是为了对方好，殊不知带来的却是覆水难收的结局。
过了许久，他回身坐好，轻声说：“对不起。”启动车子，缓缓朝前开去。
她连忙阻止：“不用对我说对不起，你说得对。”
“是我太激动了。”他迭迭否认，“可是汶汶，”他停顿了一会，“只有在你面前，我才会失去理智。”
黑暗中泪水潸然而下。明明相爱的两个人，却感觉如此辛苦。为什么会这样，到底是谁的错？事已至此，谁是谁非已经没有追究的意义，唯有及时回头，希望为时不晚。
她满心歉疚：“赵铭枫，给我点时间好吗？我可以不理家人恨铁不成刚的训斥，无视妈妈的眼泪，忽略周围邻居朋友的闲言闲语，指指点点。可是子明，我没办法在电话里一句话了断跟他十年的感情。我做不出来。”
他神色黯然，语气弱下来：“可是你永远都不跟他说吗？我才是你爱的人，我们为什么要偷偷摸摸？”
原来他心里也是这样认为的。天知道她内心里受着多么大的煎熬，鼓起了多大的勇气才做出了要重新跟他在一起的决定，可是就连他也不理解她。
她看着窗外，眼前一片模糊，声音轻浅：“我们都不是电视剧的主角，我们都是现实生活里的人，我有我的顾虑和担心。我不是薄情的人，我怕看到子明失落的眼神；我也不是叛逆的人，我不想妈妈生活在别人异样的眼光中。可是，即便是这样，就算明知道会伤痕累累，我也想勇敢地去爱你。因为我担心，即使天定的缘分，错过的太多，也会找不回来。”眼泪流到嘴角，好咸，跟她的心一样苦涩。
他把车停在路边，伸手将她揽入怀中，百感交集：“对不起，我真的很怕没有你。我们分开了十年，我一天都不想再等。再等下去，我会疯的。我跟小雅什么都没有，你要相信我。跟子明的事我会处理，你不要担心。”
他又一次跟她道歉，恐怕他内心的挣扎跟自己是一样的吧？一时间她理解了他，用力抱紧他，久久没有说话。
两个人都有心事，这顿饭吃得有点沉闷。他点的都是她喜欢吃的菜，她装作若无其事，吃了许多，他也是。
吃完饭回家，车开到楼下，她下车，见他还在车里，问他：“你不上楼？”
他说：“听到你跟子明打电话，我才知道以前跟小雅一起出现在你面前是一件多么幼稚的事，我不会再干这种蠢事。我今天回家住。”
刚才的争吵，她已经心平气和，站在他的立场，任谁都不会对自己喜欢并且口口声声说爱自己的人跟另一个人亲亲我我纠缠不清无动于衷，听他这样说，不免歉疚，问他：“回哪个家？”
他说：“南湖边，你以前去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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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嘴说一句，关于见到神佛，香香有亲身经历，不知亲们有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