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一声接一声，他没有动。
“接电话呀。”她提醒他。
他看了看手表：“吃完药半个小时，可以吃饭了。我带你去吃东西。”
牵着她的手，捡起地上的包拍了拍，挂在手腕上，一只手从衣柜取了件外套，回头看着她笑，一边朝会客区走去。她想起在重庆的时候，只要她在身边，他都握着她的手，心生感动。
“我们在这吃吗？”她四处张望，略显空旷的办公室除了桌子椅子和柜子，没有冰箱，也没有一处放食物的地方。
他神秘地笑了笑，走到墙壁前，伸出右手，掌心贴在一块四方的玻璃上。原本平淡无奇的玻璃突然闪了闪，左边打开一道门，竟然是一个电梯。窄窄的，只能容下一个人。他先进去，退到角落。她张大嘴巴跟着进去，有点挤，紧紧跟他挨在一起，兴奋又紧张：“好酷哦，007。”
他被她逗乐了：“科幻片看多了？”按下旁边的一个键，电梯门立刻关上，开始下行，很安静。
“是谍战片，一看你平时就不看电影，我们去哪里？”她难掩惊奇。
“去车库。”
“太先进了，承丰大厦的每个办公室都有这样的电梯吗？”她简直难以想像，办公室里装电梯，这里的租金该有多贵。
“整栋大厦只有这一部。我也是第一次乘坐。”他低下头，下巴轻轻在她额头蹭了蹭。很浅的胡须桩子挂得她脸上痒痒的。
她伸手摸摸他的下巴，觉得很好玩：“很荣幸成为赵总私人电梯的第一批乘客。都说老板有特权，真奢侈。”
他挑了挑眉，在她额上印上一吻：“汶汶，叫我的名字。”
她心中一动，眼睛圆溜溜地转了一圈，装作在思考：“赵铭枫，这里的租金是不是很贵呀？”
“不贵。”
“不贵是多贵？边上是几个大的购物中心，楼下是商场，可以跟老板Jimmy建议建议把办公室迁到这里。心情不爽了下楼就可以逛街。”她憧憬着。
“你经常心情不爽吗？”他正色问道。
“有时候，加起班来没日没夜，不过，很喜欢现在的工作。”
“那你为什么要辞职？”
她认真想了想，如实回答：“我害怕。”
“怕什么？”
“怕你。”
“怕我什么？”
“怕你的冷漠，怕你凶凶的样子，怕你已经忘了我，明明无法平静，还要装作陌生人一样面对。”声音很小，如今不用再掩饰。
他半晌没有说话，过了一会才开口：“汶汶，是我错。明明无法抵挡对你的爱，还要装作丝毫没有把你放在心上，用冷漠的心来对你。”
有一丝心酸。卸下伪装，她和他都是傻瓜。
他没有问她，她不会说。她答应那个人要保密。他没有提到小雅，她也没有问。
脚底一股提升的力提示她，到底楼了。电梯门打开，错落有致的立体车库呈现在眼前。她回头看了看，墙面浑然一色，已经看不出电梯的具体位置。
她由衷地惊叹：“这个电梯真快。”
“整座大厦的电梯都是采用目前世界上最快的，每秒18米。”他解释。
她在心里飞快计算，得出结论，这楼不是一般地高，无愧于第一高楼的美誉。要是没有速度超快的电梯，早上会有多少人迟到。
“你去过顶楼吗？”
“嗯。”他点头。
“什么感觉？会不会觉得自己一下子变成了巨人？”
“什么都看不到，只觉得自己很渺小。”
“有没有摘到星星月亮？”
“星星月亮？”
“是啊，古人说‘危楼高千尺，手可摘星辰’，这楼这么高，没事摘两颗星星做成戒指，一定很美。”
他笑：“做了戒指不知道送给谁，所以没想过，倒是见到了神仙。”
“啊——”她激动地转过身抓着他的胳膊，迈着小小的碎步，一脸惊奇，“真的吗，真的吗？神仙是什么样子？漂不漂亮，有没有白胡子？会飞吗？”
他一脸无语：“这都相信，脑子长哪去了。”
知是上当，她抡起拳头捶在他胳膊上：“要你笑我，总有一天我要报仇。”
“随时恭候。就怕你不来。”
“赵铭枫，”手指插进他的指间，头靠着他的肩，“这世界上真的有神仙。”
“嗯。”他不禁莞尔。
“有一次我走在大街上，看到我们曾经去过的地方，突然很想很想你。我在心里祈祷，大慈大悲的神仙娘娘，如果您听见了，请把他带到我身边好吗？一抬头，发现你就在前面。我地跟着你走了很久很久，直到你进了家门，也没有转过身。”
他诧异地看着她。
“其实我知道那个人不是你，只是背影跟你很像。可是我宁愿相信他就是你。我没有上前，我怕当我看清那个人的时候，心里的幻想破灭了，会忍不住哭。”
他有一秒钟的失神，嘴巴动了动，似乎有话要说，最终没有开口。
突然想去大街上走走，她说：“赵铭枫，我还不饿，我们不要开车了，走出去好不好？”
他停下来，拇指搓了搓她的指背，凉的。“你不冷吗？”
“冷，”她狡诘一笑，另一只手也放进他的掌心，“有你啊。”
“我可是知名企业家，青年才俊，大晚上跟一个年轻女子在街上散步是要上花边新闻的。”
她扑哧一声：“那才好，我长这么大，还从来没上过新闻呢。难怪现在流行傍大款，容易出名啊。”佯装不高兴，“你不乐意？”
他偏过头脸贴着她的头发：“要是别人，我肯定不乐意，不过赵小姐肯赏光，荣幸之至。”
说完拉着她跑出去，她快步跟上，撒下笑声一串。
快到中秋，又大又圆的月亮高挂天空，如银镜一般。皎洁的月光下，整个城市显得静谧而安宁。从章华路一直走到博物馆，两人话不多。大多数的时候，她扬起头，跟他相视一笑，接着往下走。经过一个小店，她进去买了一套围巾帽子，给他戴上，围巾绕了两圈还是很长，帽子有点大，正装革履的他看起来特滑稽。
“这样别人就认不出你了。”她调皮地歪着脑袋，对自己的主意相当满意。
“金子总会发光，像我这样帅出境界的人戴上帽子还是帅哥。”
她对他撇撇嘴：“你还能再自恋一点吗？”转过身却笑。
他把长长的围巾绕在她的脖子上，抵着她的额头：“认出来也不怕，我们光明正大。”
她愣了一下，马上把瞬间升起的念头抛在脑后。
“美国的华人会过中秋节吗？”
“异国他乡的人，特别重视团圆的节日，全家坐在一起，做一桌菜，吃一顿饭，尝几口月饼，对花赏月，才算过了节。”
“你呢？”她轻声问。
他笑：“我很忙，不记得这一天。等我想起来的时候，已经过去了。”
她感到凄凉，为他。每年的中秋节，家里的亲戚会聚在一起，住在一个小区，方便。他的家人在世界各地，难得团聚。那时候小雅一定陪在他身边，这一瞬间，她特别感激她。
她跟他过过一次中秋节。高中的学生离家近，不太能理解别离愁绪。那天刚好周六没课，跟寝室的人去超市逛了一圈，看见很多人抢月饼，每人买了几个。晚上她去找他，校园的操场上，两人并肩而坐。她一边吃月饼，一边对着月亮喃喃自语。他问她在干什么。她说，月亮里有人，她讲的话里面的人能听到。他问她讲了什么。她笑着说，那是她和月亮情人的秘密，不能说出来。其实她是对着月宫里的嫦娥仙子讲故事，不好意思说。清凉的月亮笼罩大地，她一直对着月亮微笑。她觉得里面的人也在对她微笑，只是太遥远，她看不到。后来就有了这个习惯，每年的中秋节，吃过饭，她独自一人上到天台，搬一把凳子，抬头望天空，自言自语，说很久。她相信月宫仙子会把她的话带给那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