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方卿在餐厅品尝过整整一只烤鸭后随着解语洵出游。
黄俞非常自觉地消失了，乔老厨师因为年纪太大不方便出行，便待在宾馆里看书。
解语洵不知道从哪弄来的一只小船，俩人就顺着伏尔塔瓦河一路漂流。
布拉格的天空蓝得跟高原没什么两样，伏尔塔瓦河就像是天空的一段剪影。
两岸是红屋顶的房子，点缀在绿树浓荫中，向远处铺展开去。那些带有尖塔或圆顶的塔式古老建筑物，无论是罗马式、哥德式、巴洛克式，还是文艺复兴式，都完好地保存着。高高低低的塔尖，精巧美丽，毗连成一片塔林。
文化气氛浓重得令人兴奋。
方卿站在船头眺望，一言不发。
解语洵怕她一忘神摔下去，于是紧紧地拽住她的手。
“唉唉，洵少，别抓我呀，快把照相机拿来。”
解语洵分出另一只手来递给她照相机。
方卿也不是神经粗糙之人，解语洵抓住她的手她自然也明白他的好心，于是就这样任他拽着也不挣脱。她一只手稳当地拿着照相机，咔嚓咔嚓不停地照，顺便侧过头来镜头对准解语洵，道：“洵少，来，笑一个。”
解语洵嘴角一扯，露出一个不算好看的笑容。
方卿瞬间按下快门。
咔嚓。
多年之后，方卿常常拿出年轻时的相册来翻，翻到这一张时，总是有些不满意地责备那个做在沙发上看报纸的男人，她说：“语洵，你长得那麽好看，为什么当时偏要摆出这副烂表情啊。那时候你装作深沉一点，把头撇向岸上看不行呐！”
男人放下报纸看她，幽幽道：“给你照就不错了，当时不是你叫我笑的么？”
方卿常说，到布拉格来，要不要去那些景点里面逛一圈无所谓，关键是要感受那种文化氛围。
俩人就这样坐在船上看岸上的车水马龙。
渐至了黄昏，凉风从河面袭来。
一时间灯火阑珊。
河面仿佛涂抹了五颜六色的油彩，闪跃着，嬉闹着。
布拉格的夜晚也分外热闹。
远处隐约传来祷告声。七点的钟音绕梁不绝，在夜空中悠悠飘荡。
方卿坐在船舷上，肚子有些饿。她咽了口唾沫，转头可怜巴巴地望着解语洵。
解语洵似乎浑然未觉，只是目不转睛地欣赏岸上美景。半晌才悠悠道：“这让我想起《桨声灯影里的秦淮河》。”
方卿点点头，道：“是啊是啊，可惜良辰美景之中，我腹内空乏，实在没力气去欣赏。”
解语洵望她，道：“AA制还是你请？”
方卿咬牙：“有钱买私人飞机都没钱请我吃饭啊？”
解某摊手，无奈望天：“我觉得自己纨绔了，要节约一回。”
方卿恨不得掐死他，恨恨道：“请我吃饭的那几毛钱你还节约个头啊！”
解语洵本来想续道“小姐你确认你的伙食可以几毛钱几解决？”可是想到方卿万一脾气一上来给他玩失踪什么的他该怎么交代云云，便放弃了之前的想法。
于是他很大方地说：“那小姐想吃什么尽管跟在下说，以后您老的伙食在下全包了。”
~
须臾二人便坐到了一家酒馆前面。
这是布拉格的一条小巷。哥特式的建筑在夜色中被勾勒出棱角分明的线条。暖洋洋的光从酒馆中透出来，温馨柔和。
细脚方桌上铺着米黄色的桌布，上面摆设着一个插着郁金香的花瓶。
俩人对面坐着。
方卿百无聊赖地用手指甲在餐桌布上刮出一条条起毛的白色痕迹，又用指腹把它蹭平。如此几个来回，她抬头看正在看她的解语洵，问道：“你有什么好消遣的东西么？比如书什么的？”
解语洵道：“我有手机你要不要玩？”
“你有我就没有啊？谁像你这么无聊！”
解语洵也不生气，又道：“那你慢慢地刮你的桌布吧。”
方卿狠瞪他一眼，低头思索半刻，抬头道：“听说捷克斯洛伐克的啤酒蛮好喝，不如我们来喝啤酒吧。”
解语洵道：“人饿的时候喝酒容易醉。”
方卿没有理他，径直召唤服务生用德文问他：“有啤酒么？”
服务生点头。
“那随便拿点来吧。”
两瓶啤酒呈上。
方卿拿起来给俩人玻璃杯里斟上。她低头看着杯中晶亮的液体，道：“小时候我在美术书上看到过梵高的作品《夜》，黑蓝色的天空与暖黄色的灯光，冷暖色调的强烈对比和相濡以沫，在时光的过滤中竟然生成了梦幻一样的美丽，让我无比憧憬。”
解语洵道：“梵高这人给我的感觉太压抑太极端，我是不大喜欢他的。”
方卿灌下一大口酒，眨巴眨巴眼睛自言自语道：“好香，像汽水一样。”
解语洵微笑。
星子在夜空闪烁，与人间烟火遥相呼应。
~
解语洵真乃神人也，方卿果然醉了。
原因是方卿觉得酒太好喝，一杯一杯竟然喝了两瓶，喝得半饱，菜肴也没见她吃多少。她本来酒量就浅，即使啤酒度数不是很高，喝多了也觉得醉醺醺。
方卿的醉态倒有些与众不同。
她只是迷离着眼撑着头坐在那里，双颊酡红，娇美如花。
解语洵不动声色的观察她。
最后他发现如果自己不吱声，这姑娘恐怕要在这里坐一晚上了。
于是他伸手扶方卿的肩，问道：“有不舒服么，要不要回去？”
方卿抬头看他的眼睛，眸中竟有悲伤涌出。
他轻触她颊边的发丝，问她：“想家了？”
方卿摇头，缓缓道：“凡我醉处，皆非他乡。”
“那你哭什么啊？”
“喝多了吧，正常反应。”
“喝多了也不该哭吧……”这姑娘真是莫名其妙。
方卿不答，垂头，思索，呓语：“喝酒就喜欢缅怀很久以前也喜欢喝酒的人……想起古人常思索的……今年明月应照我……明年明月照何人？万事大小皆作古……唯留明月空怀人……”
解语洵笑得无奈，喃道：“学文的人就是神经质……”
方卿没听见，即使听见也未留意。她只是突然张开双臂，闭着眼，嘴角弯起一个弧度，道：
“呀，语洵，咱们回去吧，我累了。”
解语洵怔了怔。
对面人眉眼静谧，神态安详。
~
见对方半天没动静，方卿以为他正为难如何把自己弄回宾馆，于是她道：“我有点困，不过大约还是走得动的。这样吧，你牵着我，我闭着眼睛，遇到障碍物你既提醒我一下。”
解语洵闻言便来扶住他。
方卿果然乖巧，安然的闭着眼睛，拽住解语洵的手。
夜风拂过，有酒香四溢。
异国的街头，他牵着她的手，一步一步往回走。
方卿毕竟还是喝醉了，步履踉跄，时不时就撞到解语洵身上。解语洵没办法，只好改牵为搂，半抱着引她前行。
街上人影稀疏，四周静谧，仿佛一切尽沉入梦底。
他可以闻到她身上令人沉溺的香味。
走了半晌，忽然他肩上一沉，低头看时，只见方卿歪着头在他怀里睡过去了。
解语洵不由苦笑：“没办法，到头来还是得抱你回去。”
“真是的，旅游干嘛还带这样一个拖油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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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字累死了，大家体谅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