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伤害李英杰，我苦恼地强牵了一下唇角，“我喜欢以前的李英杰。”
“这有什么不同吗？”李英杰满脸的纳闷。
“不同。”我趁机往后退，离开他的怀抱，“以前的李英杰开怀爽朗，邪魅无羁，每每见到他就会让人忘却烦恼，而现在的李英杰……”我苦笑一下，又道：“他心中藏了许多悲伤的事，他开心不起来，也渲染了身边的人，让每个人都难过不已。”
我是多么的想我身边的人都快乐啊！可惜童年已去，长大了的我们想要那般纯情已经是奢侈了。
“子西希望我做回以前的英杰吗？”李英杰竟然如此理解。
“我希望你做快乐的英杰。”我似乎只能这样回答。
“那好，子西想要的，我都会给子西。”李英杰的黑眸中冒出了自信，很有神采。
我微微一笑，转瞬又感到了些许压力，那句“我都会给子西”，似乎还包括“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理想爱情。
李英杰不放我走，之后我就只得在他的身边侍候，始终我不想看到母亲在夜深人静之时默默流泪的模样，她亏欠李英杰的太多，从十六年前她就离开了李英杰，她的思念她的痛苦我都能理解，所以我尽量地做一些令她开心的事。说到头来，我还是很爱母亲的，不管她是不是我的生母，她都是我的母亲，永远的母亲。
与李英杰呆的时间长了，我渐渐地从他这里了解到，他很久以前就联系到陆秋枫了，陆秋枫所代表的丞相府一直反感尉迟达信将军和国舅大人勾结，更反感二人协同盈贵妃把持朝政，因而他们老早就招兵买马地做了准备，其目的就是想协助皇后等人拨乱反正，整肃朝纲。
目前朝中大权已经基本上落入盈贵妃和国舅大人之手，有传言说现在的太子李响便是盈贵妃和尉迟达信的儿子，等到皇上断气的那一天，也就是李响登上帝位后，李家的天下就完全地落入尉迟家的手上了。
朝中有许多忠臣志士对此均敢怒不敢言，若是有人揭竿而起，想必会得到无数人的拥护。
原本这天下是谁的，百姓也没什么怨言，关键是自从尉迟达信和国舅大人兼管朝政之后，青扬皇朝就渐渐地呈现了衰败之势，长此以往，整个青扬皇朝大概就要葬送在他们的手上了。
为了避免青扬皇朝成为别国觊觎的对象，不管是百姓，还是朝中忠臣都希望李氏家族再次重掌天下。
大概盈贵妃、尉迟达信和国舅大人也是知道他们若强行废黜皇上的帝位会遭到整个青扬皇朝的反对，所以才迟迟不动，否则皇上一直半死不活地躺在龙榻上，他们怎会不想将李响推去即位？
关于帮皇后等人除去奸臣，丞相大人也是有自己的想法，人都是自私的，丞相大人也不例外，他不想在出了大力之后什么都没有得到，是以，早先就与皇后达成协议——事成之后让太子丹取他的女儿陆茹芸做皇后。
身为皇后的我的母亲没有选择的余地，自然是答应了。
此外，为了与西湘王扭成一股牢固的绳，丞相大人还亲自向西湘王提婚，这才有后来陆秋枫与东方玉结婚的事，说来陆秋枫和东方玉的人生都是为了协助夺政而作了牺牲，可悲可叹，可敬可爱。
当这零散的势力铸成了一面坚实的堡垒，丞相大人那边就把手伸向了皇宫，暗暗地开始行动了。
在这件事上，不管是身为将军的陆秋枫，还是身为太子丹的李英杰，都是身不由己的，他们不能掌握自己的人生，更不能随意地按自己的意念行事，他们能做的似乎就只有按老一辈多年前就计划好的事埋头往前冲，否则这所有人十多年来的努力就要付之一炬，他们承担不起，也不敢去承担，或许当我处在他们的位置，我也会有许多的无能为力。
照顾李英杰的空挡，我跟陆秋枫去了一趟西湘王府。
知道了我的身份，我想去找找当年的感觉，虽然我潜意识地并不想要我的真实身份浮出水面，但是我却不能不对我的父亲感到好奇。当年离开王府时，我只有四岁，年龄太小，对父亲已经全然没有了记忆，就算三年前我来西湘王府找燕丹时见过西湘王一面，也只是以陌生人的眼光观看，没有任何感情。
犹记得我那时就觉得西湘王的背影伤感，想来他是太怀念我和母亲的缘故，生活于我们都有太多无奈，时至今日，又能怪谁？要怪就只能怪奸佞当道，无数家庭都被之破坏了。
我是带着目的来的，进了西湘王府，我就主动地与陆秋枫分开，独自去府内一处风景优美却常年不住人的小院。我还没有告诉陆秋枫，我就是他找了多年的东方影，因而他并不知道我的意图。
进了小院，风景依旧。
我慢慢移步，看着四周围栽种的各色花儿，心情渐渐地放松了下来，迎面拂来的风卷起地上的粉红花瓣，我的手伸开就有花瓣落入掌心，感觉很是惬意。
穿过房屋，我在后院的地方见到了衣着朴素，年过半百，容颜渐衰的西湘王，他侧身对着我，仰望天空，全身上下都透着伤感，与我三年前见到他时一般无二。
感觉到我的到来，他掉过了头，原本是想撵走我，目光落到我的脸上，一瞬间就变了脸色，似是有些激动。
不难猜到，略去我的栗发紫眸不说，我的没有了黑米花的脸肯定像他思念的人——我的生母，他的王妃。
我走过去与他并排站立，并不直接告知他我是谁，而是谈论一些小时候的事，许是吃了火龙果的缘故，我的记忆随着我的思想就挖了出来。
“影儿，你是影儿？”一番交谈之后，父亲终于想起了我。
我淡然一笑，回道：“我现在叫卫子西，我已经习惯叫卫子西了。”“卫”是跟着皇后我的母亲姓，时间长了，我改不过来了。
承认了自己，我恍然想起西湘王府在城外的橘园，难怪我与燕丹摘橘时会有熟悉之感，原来是我小时候经常去的缘故，我当时觉得对不起陆秋枫，现在想起不由好笑，那本来就是我家的，我根本就算不得偷。
在王府呆了半天，也与西湘王愉快地相处了半天，傍晚时分，我驾着雕往南山书院去。
看到师父芸娘发射到天空的紫色信号弹，我微微一沉吟，让雕掉转了方向，停在一处荒芜的山坡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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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你让我进宫选秀？”知道了芸娘的意图，我讶异地张大嘴巴，我是有意中人的人，我怎能进宫选秀？
对于我的惊讶，一身白衣彷如仙子的美女师父没有任何异动，她冷冷地看着我，唇齿轻开，“是，你和淑媛一起进宫选秀，原本是想让你做她的助手，现在看来你应该能够独挡一面。”
“我不。”我径直拒绝，别以为她做了我三年的师父就有权利使唤我，我不愿意的事我就是不干。
“如果你不答应，那你回去后，就准备给燕丹收尸吧。”芸娘像是吃定了我一样拿燕丹的生命来威胁。
“什么？”我又一声讶然惊呼，见过不讲理的，还没见过如此不讲理的。
“你没听错，没有时间了，一切事宜为师已经安排妥当，后日就可以进宫，若是你不答应，那为师也只有……”末尾的话她顿住了，不过，她的意思已经很明显。
“信不信我现在就可以杀了你？”我咬牙冷道，身上瞬间暴敛出杀气，拿燕丹的生命来威胁我，这是我的底线，我绝对不答应，在这世上我最看重的不是我自己，而是燕丹。
“我不怀疑你的能力，不过，我若是死了，你回去后也只得给燕丹收尸，因为青嬷嬷已经作了准备。”芸娘还是那般淡然地说话。
“你……”我盯着她，愤恨难平，她太过于了解我，想要我屈服，显然已是作了万全准备。
“我可以给你一天的时间思考。”
“思考什么？我还有思考的余地吗？”我冷语反驳，心中的恨意一重一重地升起，我讨厌她，憎恶她，除了这些，我此刻没有别的感情。
磨蹭了半响，我终是答应了她，三天后按她的安排入宫选秀。
这之后，我回到了南山书院，进了李英杰的房门。
“子西，你没有答应，没有答应吧？”看见无精打采地进门的我，在床上躺着的李英杰奔过来，抓住我的手，突兀地问。
我愣了愣，眸光聚集到他的脸上，“你知道？”从他着急的口气与急切的眼神中，我猜到他已经知道芸娘让我进宫的事了，或许他们本来就是一伙的。
李英杰悻悻然点了下头，复又急切地问：“子西，你没答应吧？”
“答应了。”我懒懒地回，用燕丹的性命来威胁我，我能不答应吗？
“你干嘛要答应？你不用答应，你不进宫也没关系，顶多是另外想办法罢了。”李英杰气得抓狂。
看他的反应，大概他并不知道芸娘的手段。
“没关系了。”我轻轻抱抱他，算作安慰。
“子西。”李英杰难过得紧紧抱住我，“别让李响碰你，我讨厌别人碰你。”居然宣布他作为未婚夫的权利了。
“他碰不了我。”对于这承诺，我唯有苦笑，与他和燕丹相处这么些时日，谁人能碰我了？或许我真的太传统了，与钟云秀相比的话。
离开了李英杰，我便去找燕丹，没有给燕丹说我要进宫的事，我知道燕丹接受不了，而我要保护他，就只有默默地离开。
次日傍晚，到了我该去找芸娘的时间了。临行前，我回到了西丹粉馆，坐在房间里发呆，想着这段时间以来发生的事，我胸中又堵又闷。
不知道钟云秀是怎么找来的，她竟然在冉冉的引领下，上楼来见我。
“你有事？”我挑眉问，基本上我不愿意见到她，我的善良无限度，也因此我向来不喜欢心机深沉的人。
“子西。”钟云秀小嘴一瘪，就委屈地哭了起来，“对不起，我知道英杰很爱你，可是我现在已经身怀六甲，你能不能把英杰让给我啊？”说了这话，她满脸泪痕，神情凄楚。
我听言吃惊地站了起来，半响没回过神来，把李英杰让给她？李英杰是我的私人财产吗？
以为我不答应，钟云秀顿时伤心不已，想了想竟然要挺着肚子跪下来。
“云秀姐姐，你别啊，有什么话慢慢说呗。”冉冉在她身旁及时地搀扶住她，跟着钟云秀前来的两个丫鬟也像是吓了一跳。
“子西，对不起，我知道我做了很多对不住你的事，可是我真的真的很爱英杰……”钟云秀呜咽地说着，泪如涌泉般滑落了下来。
“我不能为英杰决定什么，你还是去找他吧。”我重新坐回凳子上，对钟云秀的无理要求无能为力，李英杰不是木头，焉能是我想让就让的？钟云秀的脑袋瓜真是让门给挤了。
“是呀，云秀姐姐，你爱英杰哥哥，那你去告诉英杰哥哥啊，你来给子西姐姐说什么啊？再说了，你和英杰哥哥不是已经结婚了吗？那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啊？”冉冉帮着我说话。
我感激地瞥了冉冉一眼，微微勾唇，“冉冉说得不错，你和英杰发生什么，那是你们夫妻间的事，我作为一个外人，似乎不能帮到你们什么。”
说来，李英杰最后答应跟钟云秀结婚，也是压力的结果，钟云秀的舅舅在朝中为官，有着不小的势力，大概为了拉拢钟云秀的舅舅，李英杰才屈服了，加之李英杰那时以为钟云秀就是他的未婚妻，他就更没有拒绝的理由。
至于钟云秀怀孕，李英杰隐晦地告诉了我，他某一次寒毒发作，全身冷得打颤，钟云秀趁机给他喝了春药，才使得……
过后他的寒毒减轻了不少，只是他无法原谅钟云秀的所作所为，因而都懒得理她，大概钟云秀便是受不了李英杰的冷落才来找我的。
“不，不是的，英杰不理我，都是因为你……”钟云秀狡辩地道，语气中隐含埋怨。
我眸色一瞠，有些不爽，“你难道就没有反省过你对英杰做的那些事，他到底能不能接受吗？真是不可理喻。”
自己的责任还怪到我的头上来，我心情不好地一哼鼻，起身出门，我在这里耽误的时间已经够长了，我那更加不可理喻的师父怕是要发火了吧。
见我决绝地走人，擦肩而过的瞬间，钟云秀忿恨地一甩手，冉冉一个不慎差点摔倒。
我及时扶住了冉冉，掉头瞥向钟云秀，冷道：“这里不欢迎你，你可以走了。”若不是看她怀有身孕，我都想扁人了，我的性格是还算好，但不代表我和我的朋友能够任人欺负。
“你……”钟云秀收敛了哭意，居然想给我摆谱。
我没有给她说话的机会，见她开口，就无视之，认真地朝冉冉道：“冉冉，以后再有无理取闹的人来，你就提刀子砍，砍死了算我的。”
“嗯。”冉冉抿嘴一笑，“拿出子西姐姐当年的威风，对吧？”
我点头，“你是我卫子西的妹妹，当然要有我卫子西的威风了。”面对冉冉比面对钟云秀舒服百倍。
说了这话，我甩给钟云秀一个如刀子般凌厉的冷眼，飘然下楼。
在城中芸娘约定的陌生别院内，我找到了芸娘，也看到了秋淑媛和青嬷嬷以及烟嬷嬷，她们还没见过我改变后的模样，因而见到我的瞬间，无不吃惊得瞪眼，若不是芸娘告诉她们，我便是卫子西，大概她们还不敢认。
在房间里，青嬷嬷交代了我和秋淑媛很多事，最后把她们准备好的官籍给我们，便嘱咐我们明日进宫。
我的身份是某个姓卫的四品官员的女儿，和我一样姓卫，名字也没有给我改，这给了我许多方便，用别人的名字，我可能还不习惯。
好在这个时代的大家闺秀一般情况下过的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生活，否则即便伪装得再好，我的模样又怎能骗得了人？
与我一样，秋淑媛也没有改名，这也足以见得在这之前，或者说在许多年前，芸娘和青嬷嬷等人就已经做好准备了。
次日清晨，一夜失眠的我在芸娘等人的暗中安排下，与秋淑媛到了一个官员的家里，在宫门大开之时，由这个官员带着进了皇宫，就这样，我们选秀的生涯开始了。
关于选秀，我们不是进了宫门就能见到太子，而是被分配到某些殿内，最后集中起来训练，那所谓的训练全是与规矩有关，我生平从未见过，因而学得很是吃力。
按那些教授规矩的姑姑的说法，我铁定是过不了关的，她们为我惋惜，却不知道我暗中高兴，我压根就不想嫁给太子，被赶出宫门，那是我求之不得的事。
可是，我明明都已经被列入黑名单了，一个月之后，在太子亲自选美人的这天，我居然不幸地被那些姑姑挑中，并强烈地要求与众多秀女一起前去仁和殿供太子挑选，像是菜市场买菜一样，哪一棵“白菜”入得了太子的法眼，哪一棵就能晋升为美人了。
我心中对芸娘忿恨不已，不用问我都知道是她在暗地里操作，其目的就是要把我送到太子的身边去。
烈阳高照，巍峨宏伟的仁和殿前，我和一干秀女排着队站在大理石平铺的地板上，在阳光中等待太子的到来。
我站在最后一排，这是我喜欢的位置，我希望太子选了前面的，觉得够了或是累了，一个烦心就摒弃掉后面的，那样我就能大获自由了。
按我的想象，太子李响应该是一个丑不堪言的痞子，因为他的母亲盈贵妃是一个十恶的坏人，恶人生恶相，她的儿子自然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哪知我竟然错了，在十几个身着暗蓝色锦衣的太监的簇拥下，从銮驾上下来的是一个身材颀长、模样俊美的男子。他头戴玉冠，身穿明黄色上等丝绸精工制作的衣裳，衣上以金色绣线龙飞凤舞地绣着一条蟒，彰显出他与众不同的身份。他手中拿着一把玉骨扇，下了銮驾，瞥了一眼离他不愿的几十个秀女，微微抿了下唇，就偕同与他一前一后地到来的盈贵妃走进金碧辉煌的仁和殿。
就我看来，那盈贵妃虽然漂亮，却比不上我的母亲，不管是气质，还是容貌，充其量她就是梳着漂亮的发髻，带着一晃一晃的金步摇，脸上化着妆，其整体打扮精致了一些，若是卸掉妆容，换上普通的裙衫，想必她不会有多么的出众。
在几个太监和嬷嬷的安排下，一会选美就开始了。
仁和殿内有一个很大的屏风，屏风那边的高台上坐着太子和盈贵妃，屏风这边的秀女们一个接一个地进去行礼，并在盈贵妃提问时，恭敬地回答问题，至始至终都没人敢主动地抬起头来。
皇家的威严圣神不可侵犯，没有太子和盈贵妃的允许，越了规矩的，都会被无情地轰出去，这在选美之前，姑姑们都已经强调过，因而凡是想留在皇宫的，都得安安分分地守着规矩。
许是艺高人胆大，我为此耻笑，又不是神灵，凭啥要让人把他们当作神灵一样地敬奉？当然，我敢有此想法，也与我不愿留在皇宫有关，与太子妃的高贵位置相比，还不如让我去做西丹粉馆的老板来得痛快。
到现在，我进宫一个月了，迷迷糊糊地混着，没有接受什么任务。不过，我也猜到芸娘是要把我安插到太子的身边去，至于目的，我真是不敢想象。
我没有告诉燕丹我进宫的事，进宫之前我让李英杰代为转达，我知道燕丹一定气愤不已。只是，为了保护他，我不得不按芸娘的安排行事。
不知不觉中，选美之事进行了半炷香时间，我们在太阳底下晒着，万分安静地等待。
许是时间长了，李响有些不耐烦，一连看过了半数女子，他便从高台上下来，越过屏风，走出仁和殿，无视盈贵妃让太监的阻拦，亲自来到秀女的中间，挨个观察。
目前为止，他选中了五个，一一在旁边排了队，没被他选中的，在姑姑的引导下聚集在一起，无法留在皇宫了，她们低着头，兀自落泪。
“抬起头来。”李响以他手中的折扇轻挑地抬起前排某个女子的下巴，不像是对待女人，倒像是在选宠物一样摇摇头，放下折扇走人。
“太子……”那女子好像不甘，低着头悲凄地喊。
李响瞥了她一眼，随即目光睨向一旁的姑姑，那姑姑会意地一点头，过来拉着那女子走到一边，已经被淘汰了，便没有再排队的必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