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情况在很久以后仍然困扰着朵拉。她的乐队有四个男人,加上一个公公,一共是五个,这些与她朝夕相处的男人们,居然没有一个人对她心生暧昧。也许,真的是熟处无风景,因为陌生,也许更容易相互吸引,莫名的出现,莫名的相遇,然后,就这样,莫名的爱上一个人。
段英杰站在楼梯的下一层,听着上一层的女孩儿打着电话,他听她讲的每一个字,随着她的语气和措辞而面露笑意,他甚至开始为她的声音所着迷。
直到通话结束,然后铃声再次响起,楼上的女孩儿接起电话说了一句“噢,马上”,然后段英杰听到她离去的脚步声,高跟鞋嗒嗒嗒嗒,如尘烟飘逝。他这才注意到银白色的灰烬在烟头的一端已经堆积了很长,他感到心里有个地方好像被什么东西抓了一样。他嘲弄的笑了笑,想什么呢,自己都快奔四的年纪了,那个女孩儿,怕是只有二十出头的样子吧。可他还是忍不住琢磨,她是谁,她是来看谁的呢?这个玫瑰色的女孩子。段英杰径直走到楼下,竟然有点后悔刚才没有一探究竟,但后悔归后悔,萍水相逢而已,总不能因为看着顺眼看着有点心痒痒就冲上去问人家姓名电话工作单位家庭住址。毛头小伙搭讪的把戏,段英杰是不入眼的,老男人了,又离过婚,这方面看得开了。
唐骁在走廊来回张望,找不到朵拉的影子,手机拨过去占线,再拨,通了,唐骁便问:“人呢?躲到哪儿去了?快回来。”
“噢!马上!”然后唐骁就看见一个玫红色的小影子从楼梯间的门里钻出来,一蹦一跳的朝他方向移动过来。
唐骁问:“怎么隐蔽起来了?”
朵拉说:“接了个电话。咱们能撤啦?”
“不能。有事找你。”
“什么事?”
“丑媳妇见公婆。”
“啊?真见啊?”
于是乎刘朵拉硬着头皮扭扭捏捏的被唐骁强行扭送进了病房,一进门就被方队长那张大黑脸给惊着了,真黑啊,比楼道里碰见的那大黑脸还要黑上一个色号,比唐骁简直黑上两个色号。真是强中自有强中手,黑脸更上一层楼,这么一想朵拉的紧张感跟警惕性就自行降低了,光顾着乐了。
古人形容美人的面部表情常说似喜似嗔、似笑非笑,朵拉这位美人用身体力行亲自证明了古人的这个形容是抽象的。反正她现在那个似笑非笑的表情就很诡异,虽然在唐骁眼里仍然看上去很美,但这种美是喜剧性的、是戏剧性的,跟古人想要抓住的那种恬静安谧的神态完全不是一路。
唐骁把朵拉介绍给方队:“这是我女朋友,刘朵拉。”
方队一看见朵拉就乐了,还乐得十分隐晦:“你小子从哪儿找了那么年轻漂亮一姑娘,老年牛吃嫩草啊,怪不得。”
也不知道这怪不得的后面还有什么言外之意,朵拉就在一旁诡异的笑着,别别扭扭。唐骁一看光点头示意哪行,伸手拉了她一下:“朵拉,叫人。”朵拉这才小分贝的叫了声队长好,然后继续似笑非笑、别别扭扭。
“刚才说叫什么名字来着?朵拉……”方队长咂摸着这个名字,问道,“这名字挺有意思,有什么说法吗?”
唐骁接茬说道:“这是个音译,就是do、re、mi的那个do、re,英文名就是dora,朵拉朵拉,就是这么来的。”
“噢。”方队长看了朵拉一眼,打刚进门的时候他就注意到她脸上那个诡异的笑容了,笑里憋着坏。这丫头看着老实巴交乖巧文静的,其实蔫坏损,心眼都在肚子里,方队长就想逗逗她,说道,“那应该叫哆来咪啊。”
朵拉小声嘀咕着:“我还哆啦A梦呢……”
方队长一愣,笑了:“小丫头还挺伶牙俐齿。”
唐骁反应快,笑着出来圆场:“我不就是那个咪吗?”
半个小时过去后,唐骁仍在扶着额头看着眼前这一老一少在那里唇枪舌剑,一个坐在病床上,一个站在地板上,他感到无可奈何花落去。
方队:“小丫头你进来时候笑什么呢?”
朵拉:“我笑了吗?我没笑啊。”
方队:“看你那表情就没好事,臭小子跟你编排我什么了?”
朵拉:“他怎么会编排您呢?您在他心目中比白求恩还高尚纯粹,我编排您还差不多。”
方队:“那你都编排我什么啦说来听听。”
唐骁捅了朵拉一下,心说好歹是我们首长,人家都少将了,你不给我面子也得给少将个面子。
少将直嚷嚷:“哎哎,你别捣乱。”
朵拉无视唐骁的捣乱:“他捣不捣乱我也没编排。”
方队:“那你笑什么笑?你看你,还笑。”
朵拉:“我就是纳闷您都这么大领导了,怎么还没白回来……”
方队咧嘴笑,摸摸自己的大黑脸,露出一口大白牙来:“哈哈,功力太深,白不回来了。”
朵拉:“我要是生了儿子,一定不让他当什么特种兵。”
方队不爱听了:“凭什么不当特种兵?”
朵拉:“风吹日晒太黑了……”
方队瞥了眼唐骁,说:“说不定你们家儿子不随你,长得跟他爹一样,天生就黑,当不当兵都那样。”
朵拉:“他那是后天在你手里摧残成这样的,我们其实挺白的。”
“嗬!你怎么知道挺白的?”
“我不告诉你。”
唐骁仰望天花板,真想掩面欲走。身边这样的大队长,跟这样的女朋友,人生真的不孤单可有时真的很孤单!但他们两个一定不孤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