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仆妇将桌子收拾干净之后,外面已然全黑。王管家匆匆赶了回来,只说已将马家庄的民夫安抚好了。他担心王庄主在衙门那边有什么事情,生怕王庄主孤掌难鸣,便即带着几个人赶往衙门去了。王小鱼笑道:“我这位王伯伯面冷心热,这些年多亏有他相助,否则我爹爹早就累倒了。”
厉秋风在屋子中踱了几步,转头对王小鱼道:“王姑娘,我想去瞧瞧那些马家庄的民夫,不知道王姑娘是否答允?”
王小鱼一怔,随即笑道:“厉公子,你是想偷偷看看那个小子在做什么罢?”
厉秋风点了点头,口中说道:“在下始终觉得这个少年非比寻常。若是他到王家庄来另有图谋,在下担心王庄主和王姑娘会被此人所害……”
厉秋风话音未落,王小鱼脸色大变,颤声说道:“厉公子,你说这个小子……这个小子是冲着我和爹爹来的?”
厉秋风沉吟了片刻,这才沉声说道:“在下也希望他不是。但是……”
厉秋风说到这里,略停了停,这才接着说道:“以这少年的本领,绝对不是寻常放木排的民夫。他如此隐忍,若不是有极大的图谋,绝对不会受此委屈。王姑娘曾经说过,不少人觊觎王庄主的万贯家财,时时想对王庄主不利。若是这名少年便是这些人派到王家庄卧底之人,咱们须得早做准备,以免被敌人所乘。”
王小鱼原本一脸忧色,听厉秋风如此一说,倒舒展开了皱紧的眉头,笑道:“厉公子,你说‘咱们须得早做准备’。是不是你愿意助我和爹爹一臂之力,打退那些暗中窥伺咱们王家庄的恶贼?”
厉秋风道:“这几日多承王姑娘和王庄主关照,在下无以为报。若是有人要对王家庄不利,在下自当站在王姑娘和王庄主一边。”
王小鱼长出了一口气,笑道:“有厉公子相助,咱们便能高枕无忧啦。既然厉公子想去瞧瞧那个小子,我陪厉公子同去罢。”
她说到这里,转头对慕容丹砚说道:“慕容姐姐想来也要一起去罢。”
慕容丹砚笑道:“若是厉大哥不嫌我碍事,我倒也想去瞧瞧。”
厉秋风道:“两位姑娘与在下同去倒没有什么,不过有些惹人注目。那个少年极是机警,若是被他发现了两位,只怕他有意做作,咱们便抓不到他的破绽了。”
慕容丹砚还未说话,王小鱼抢着说道:“这事好办。我去找两件男子衣衫,和慕容姐姐乔装打扮,管教外人瞧不出破绽便是。”
她说完之后,拉着慕容丹砚便走,一边走一边头也不回地说道:“厉公子在此稍候,我和慕容姐姐换好了衣衫就来。”
厉秋风见王小鱼和慕容丹砚匆匆离开,却也不好阻拦,只得在屋子中来回踱步。过了半柱香工夫,却听院子中脚步声响,紧接着走进两个人来。这两人青衣小帽,如同大户人家的书僮一般。厉秋风定睛望去,却见左边的是王小鱼,右边的是慕容丹砚。两人穿了男子的衣衫,又将一头长发藏在帽子之中,活脱脱是两个英俊的小僮,再也看不出是女儿身了。
厉秋风尚未说话,只听王小鱼笑道:“厉公子,我和慕容姐姐这身打扮,那个小子瞧不出什么破绽罢?”
厉秋风沉吟了片刻,口中说道:“若是不仔细瞧,倒也看不出两位姑娘的身份。只不过两位太过俊秀,在此地出现,似乎有些不大合适。好在天色已晚,或许那些人看不清楚,事情便好办一些。咱们又不是要与那名少年面对面的攀谈,只不过要在暗中观察他的言行举止。两位姑娘如此打扮,想来没什么大碍。”
三人离开后院大堂,直向前院走去。在各处忙活的仆人和仆妇见到三人都是吓了一跳,不晓得这两个俊秀小僮是从哪里钻出来的。待看清是大小姐换了衣衫,这才不再担心。王小鱼也不向众人解释,只是在前面带路,领着厉秋风和慕容丹砚走出了王宅。
出了大门之后,王小鱼转向右行,一边走一边说道:“这几年咱们庄子人丁不旺,时不时的还有灾祸发生。像朱大婶方才所说,那一年庄子要重垒西边的石墙,王伯伯带了几十名庄丁去运石头。结果途中马惊了,狂冲乱踏,踢倒了十几个人,最后车子也翻了,当场砸死了五名村民。那位邓大伯本来是庄子中一位很能干的大叔,力气极大,一个人便能举起二三百斤的巨石。结果翻车的时候,他被一块大石头砸中了脑袋,当场就死了。听王伯伯说,那天死了八个村民,个个死状凄惨。因为担心这些人的家人看到尸体受到惊吓,王伯伯只得在庄外将八具尸体火化,只把骨灰带了回来。这些年庄中人口减少,有了许多空屋。也幸亏如此,今日才能将马庄庄那七八十个泥腿子安置了下来。”
慕容丹砚皱了皱眉头,对王小鱼道:“小鱼妹妹,你为何叫他们‘泥腿子’?这个称呼有点太难听了罢。”
王小鱼笑道:“马家庄的马员外是靠贩卖木材发了大财。他不只经陆路从北海运来木头在辽东贩卖,还经营放木排的生意。马家庄的庄丁在绿江岸边设了铁锁,将上游砍伐之后放入江中的木头拦下来之后,再运到辽东各地。这些马家庄的庄丁每日站在绿江岸边深及没膝的泥水之中忙活,东辽县的百姓便叫他们‘泥腿子’。这只是称呼罢了,并不是侮辱他们。不过前年和去年绿江上游几座大山都起了大火,烧毁树木无数。而且大火之后,许多百姓衣食无着,便啸聚山中做了强盗。如此一来,马员外的木排生意便做不下去了,这些泥腿子也闲了下来。否则还真请不来这么多人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