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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章 潇洒随风隐绝尘

书名:异世逍遥水色 作者:玄木心 本章字数:1018字 更新时间:2020-02-08 22:58
      暮春三月,江南草长,杂花生树,群莺乱飞。
      距那次寻宝之旅以来,再回首,已是两年。
      犹不变的,依旧是那双深眸,淡然地看着凡尘间的花开花落,云卷云舒。人世间所有的风云变化,不过是那双清越的眸子中一粒微尘,风过了无痕迹。
      绝尘谷底,奇山异石,天下独绝。
      远处,清脆的鸟鸣声袅绕在幽静的山涧,淙淙流水划过峭壁,汇入清泠的深潭,水皆缥碧,千丈见底。
      温和的阳光铺洒在这片幽谷之中,被层层的绿叶割碎,斑斑驳驳,淋淋洒洒,伴着深深浅浅的粉红,缤纷满地。
      妖娆的桃花树下,一袭白衣胜雪,女子身形均匀而颀长,悠闲随意地靠坐于树,一双明眸静望着烟波流转,澄透清澈的湖面。
      轻风过,几瓣桃花,带着浸染过的清清浅浅的粉色,轻灵翘首,飘零而落,摇曳滑过粼粼的水面,荡漾起圈圈灵动的涟漪。
      暮春时节,温景怡然。桃花流水杳然去,别有天地非人间。
      仰望,万里长空,风烟俱净。寂静的山谷里,春风停驻,带来不尽的绿意,天山共色,从流飘荡,任意东西。
      看着头顶那大片的桃粉,一树繁花,在眼底葱茏,以生机勃勃的姿态,穿行整个季节,那肆意地绽放,潇洒如风的姿态,一直都是她以往所追求的,而如今亦然。
      自由吗?恣肆吗?一切只是她的过于执著,追根到底,要的只是,心灵的一次放纵罢了。
      扬花谢了还开,皆因顺其自然,而她,亦复如是。
      微风拂过,树下的人扬起一抹清绝的笑,胜比繁花。
      几瓣浅粉的桃花,与飘起的几缕墨发共舞,粉与黑的飞旋,轻灵唯美至极。
      缓缓抬起手,一片粉红旋旋转转,轻落其上。如今,她要的,就在手上。看着静静躺在手中那柔软的花瓣,她的目光变得深远……
      昨天,那一场舌战,尤在眼前沉浮,带着些许的躁动,终是破茧而出,然而,当时的她依旧可以坦然地独面那一双双看似温和,却真真如一把刀锋似的利眸——
      “人活一世,无非争个功名利禄以光宗耀祖,更何况女皇陛下待你不薄,视你如女,王女更是对你寄予期望,而这个国家也正需要如逍遥王这样的国之栋梁,逍遥王何以年纪轻轻就要弃朝堂而去?”新一任国师水晨光一眨不眨地看着青璃,温和的双目里隐藏着一抹厉色,面上确是态度不明。
      而一旁的水若黛和水若蓝,以及一干大臣只是默不作声地看着依旧坦然从容的逍遥王——青璃。
      若水国的人们不会忘记这三个字——逍,遥,王,而对身为女皇的水若黛和同为朝堂,见面却屈指可数的大臣们来说,她们对这个年轻的女子更是带着复杂的情感。
      逍遥王,自铲除奸臣余阆一夜成名后,时隔半年多又顺利完成寻宝的任务,再次回到水亚城时,掀起的是巨大的波澜,但是,短短两年内,她所纂写的《若水国法典》,她所建设的水利工程,她所发明的农业工具,她所提倡的“广纳贤良”之法——科举制,她所改编的军队,她所开通的西行商路,她将地域辽阔的西部囊括在若水国的版图之内,这些无不巨大地推动了若水国的发展,更是提高了人民的生活水平。
      她耀其光芒,却在她站在人生巅峰最绚烂的一刻,选择离开。
      朝堂,民间无不哗然,她们无法形容那样的人,曲风荡漾,文风委婉,如海市蜃楼般的春江月夜在虚浮与繁华之中突然风光旖旎,却在人们迷醉欢喜的那一刻默然消隐。
      这个女子,即便清冷若水,却终究难掩其光芒,那么,即然隐不得,何不让所有的才能现于世人之前,而她所要传达给世人的,只有两个字:自由!
      她的能力将告诉她们:强求即强囚,则心死;放任自由,任意东西,则民富国强。
      她不在乎,不在乎用这种决绝的方式离开,温文尔雅、柔声细语的苦苦请求,从来都不是她的风格,她清楚地知道,她的骨血是冷淡的,也清楚地知道她是天生一根反骨,容不得别人算计在自己头上,她要的,一直都只是一种纯粹!纯粹的亲情,纯粹的友情,纯粹的爱情,纯粹的自由!因此,她从不允许自己妥协!
      而此时,帝王眼中的她,父母眼中的她,臣子眼中的她,她自己心中的她,正静静地站在偌大的殿中央,淡漠的,清冷的,平静祥和的,依然如同那片月光,漂浮在世俗之外,人们抓不住,也留不住。
      大殿之中,那坚定决然的言语重重地落在她们的心上,无声地砸出一朵朵水花:
      “国师也道人生一世,对所有人来说,人生皆只有一世,然而百年不过瞬间,蚍蜉一生只有一夏,为得那几声鸣叫,终把自己葬送了,然而它却无悔,只因那是它所求,亦是它所得,对青璃来说亦然,青璃所求不在朝堂,所得也不在这朝堂,为得那转瞬的百年,青璃希望——为自己而活。”
      听了她的话,水若黛心中的感慨如江水翻涌一般,绵延不绝。
      当时你带着乾坤八阵图和皇脉的地图回来时,我想,也许我再也没有理由留住你,更何况,我还欠你一个承诺。然而,当我决定履行当初你答应接下寻宝任务时的承诺,你却目光坚定地对我说:给你两年的时间。
      我不懂,不懂这两年的含义,那是一个时间,这我知道,只是不知道它所代表的意义,是你给自己两年的时间,还是你给我两年的时间。
      我虽疑惑,却从不向你问起,我想,你能多留一天,也是好的。
      然而,到了此时此刻,我终于明白你所说的两年是什么意思。
      两年,对你而言也许再漫长不过,但是,对我来说,对这个国家来说,那,只是一个起与止的短暂瞬间罢了。
      为自己而活吗?璃儿,你终究还是说出口了,对你而言,也许玉镂金雕的皇权不如那山谷中的一花一木,但有些人却终极一生也无法获得一次站在朝堂上的机会,然而你却将它视若弊履,而你所追求的那份纯粹的自由却是他们不屑一顾的,你视若珍宝的清风绿水对他们而言毫无价值,更是嗤之以鼻,他们不懂你,然而你却懂得所有人。
      天下再没有人比你看得更通透,也许所有人里,包括我在内,只有你看见了这黄金宝座是由许许多多的血肉铸成,这座金碧辉煌的殿堂更是千百年来数以万计的白骨堆砌而成,你厌恶血腥,所以你宁可不踏进朝堂,所有艳羡的目光里,只有你透过外表的金石玉柱看见了内里的脓疮秽血。你的目光太透彻太澄明,澄明得让人心惊,让人恐慌。
      也没有人比你更敢于站在朝堂上谈及政治上的禁区——自由,你懂,你也深刻地了解,所以你用自己的方式,向所有人证明你有能力追求你要的那份神圣,那份纯粹,而这两年来,你耀尽光芒,无非是向我无声地要求,要求我不要用任何借口束缚你,你尽你所有的才能,将可以留下的东西留在了朝堂里,满身的华丽褪尽后,你只要一身白衣,潇洒如风地走出这个殿堂,然而,你可曾想过,你那真正海纳百川,包容万物的胸怀和才智却是无论如何都镌刻在你内里的灵魂里,脱不去,也褪不尽。
      璃儿,你想要的,对我来说,对我们来说,又何尝不是一个难题,我们不甘也不愿放你离去,然而,这天下,怕是没有人拦得住你吧。
      水若黛轻声喟叹,皱紧的眉头像是凝在了额头,再也松不开,复杂的眼神看着孤立在殿中央的青璃。
      严肃而寂静的殿堂,紧张的气氛让底下的群臣不敢交头议论,只是心底暗暗惊奇,更带着恐慌,想着小王女也确实大胆,就不怕触怒女皇吗?更何况王女也在这大殿之上,她说这些话怕是要被认定为不孝,却不曾想女皇居然为逍遥王的话而妥协,这,还是那个雷厉风行,权倾天下,威严霸气的女皇吗?佩服、惊讶、疑惑、羡慕、复杂、深究,各种各样的眼光都聚在当事人的身上。
      而坐在水若黛右手边的国师却是一脸无波,看着青璃的眼神,依旧柔和中带着深意:
      “那日本座曾听过逍遥王弹得一曲,一尘不染,妙合自然,词曰:横琴独坐一山月,挥手如闻万壑松,那种气度那种出尘之世,本座自叹不如,但是人一旦入世,又岂有免俗的道理,一山一月,一壑一松不皆在这凡尘里,既然同在凡尘里,那山林与草堂又何分彼此,逍遥王又何故如此苦苦追求。”
      “国师这番话,不也是国师的一份苦心和执着,人且为人,因了那一份执着才为人,青璃亦有青璃的执着,只不过顺了那份天性罢了。山行者,未必是山林之人。离开朝堂,并不是为了做那不问世事的隐者和出尘的道者,一念之执,有碍修为,青璃既有执念,又怎会做那
      阅尽繁华风过无痕的道者,只不过是艳羡那份天外飞仙般的潇洒自然。”
      青璃直挺地站着,站出一份坦然和坚定,站出一方不容置喙的属于自己的天地,“心清静,何处不是净土?情烦乱,哪里无有红尘?何况奈何天本是立于红尘中,借着这俗世求一份生机,青璃从不认为朝堂就是俗世,山林便是出尘,又怎会将两者分为天与地,又何来弃朝堂一说。只不过,人有适处,青璃并不适合这朝堂,而适合那无拘束的民间,因此,青璃恳请女皇——”
      双手交叠,深深一鞠,眸子逼视着一身水色长袍的水若黛,一字一句道:
      “让青璃属于民间。”
      此话一出,再次引起朝中大臣们无数的震惊。
      一直沉默的水若黛深深地看了一眼她左下边的王女水若蓝,又对上那双凌厉而深邃的黑眸,良久,才叹了一口气,缓缓开口道:
      “朕并没有要求你将全部的生命奉献给国家,也并非限制你的自由,朕也知道你不留恋权贵和政治。罢了罢了,就如你所愿,朕可以免去你朝中之职,从此逍遥王便只属于民间,但是,即使是民间,也是在这个国家之内的,而当朕和这个国家需要你的时候,你仍愿意站在这个朝堂之上。而这,已是朕最大的让步。”
      幽深的黑眸透露出一丝坦诚和感激:“多谢女皇,国家如需臣,臣自当出现。”
      这时,一旁的国师依旧露出一个十分温文的笑脸,只是那眼中有着释然和欣慰:“不过红尘孤峰的寂寞无奈,纵然逍遥王心如明镜,但旁人却总是不知内中深浅。”
      青璃起身笑答:“果有不知深浅之人,作不知深浅之事,再考量此中深浅却也并不算迟。”
      听言,水晨光的笑脸更盛:“逍遥王言之有理,是本座过虑了。不知逍遥王有何打算,毕竟这个决定也需向大臣们和百姓们有个交代。”
      “烦劳国师挂心,青璃自有打算。”青璃面向水若黛,又道,“恳请女皇在明晚设宴,青璃自当向众人交代。”
      “朕准了。”
      “谢女皇。”又深深一鞠,“那青璃告退。”
      “璃儿……你所求的,该是怎番模样?”水若黛看着那道渐行渐远的背影,终是忍不住开口问道。
      你所说的,也是你的一念之执,但你却如此坦然,那么,我们眼中的仅限于无拘无束的自由,和你眼中的终究是相差千里的吧。
      青璃听到身后水若黛那疑惑而带着淡淡迷茫的问话,脚步微顿,对这殿门外的碧蓝晴空会心一笑,道:“我与青山相对坐,青山与我两忘言。”
      说完,便头也不回地大步跨出大殿,嘴边那抹风轻云淡的浅笑却是久久不散——
      她终究留给世人的,是一段经久不灭的传奇,是一声委婉的叹息,是一眼哀求的挽留,是一辈子无法抹去那清绝笑颜的铭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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