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凝固着的汹涌的波涛、排空的怒浪,刹那间便狂舞了起来,气势汹汹地向他们扑来。
司空婉月看着手中的琉璃宝镜,轻吁了一口气,还好这个没有掉进沙里,要不可能早就被埋掉了,还好还好……要是掉了……司空婉月摇摇头,这是比命还重要的,决不能丢掉,敛下心神,便谨慎地把琉璃宝镜放进怀里。
然而,只是在愣怔的片刻,她的脚底下的沙丘不知何时变成一个大坑,而她正慢慢沉入那个沙软的坑里。
司空婉月大惊,立马提气,欲要跃出大坑,但是她愕然发现,她脚底下是沙软的一片,根本没有着力点。
就在她感到慌乱的时候,一个力道适时地将她拖出坑外,惊讶回头,入目的,却是一张白皙小巧的脸庞,因为事情的突发性,显然让他受到了惊吓,一张小脸惨白惨白,但看他紧抿的嘴角,勾着一丝倔强,璀璨的眸光里搅着一股坚强,孱弱的身体却不知哪来的力气,待她回神,才惊觉:他救了她。而他居然就是那个看似最柔弱的水云墨!
原本跑在最后面的云墨,眼尖地看到司空婉月正慢慢往下沉,他本能地伸手抓住了她,用力一拽,当时他自己也不知道他哪来的力气,看着她迎上来惊讶的目光,他只是点了点头,便又向青璃那边跑去。
而司空婉月也是一心要逃离这,便卯足了劲撒开脚往前奔,因此而没有注意到她后面的一声低呼。
但跑了不到几步,余光便瞥到一抹紫色的身影从她的身边掠过,刚好是往与她相反的方向扑去。
她脚步一顿,立刻回头,却看见那个淡紫色人影扑在沙地上,而两只手越过头顶手直直地往前伸,好像被什么拉住了。
顺着他的手的方向看去,蓦然睁大眼睛,云墨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陷入来沙坑里,下半身已经全被沙埋没了,而紫色人影却死死地拉着云墨的手,想要阻止他的下陷,然而连带他自己也开始慢慢下沉。
她刚想要伸手拉住那个紫色人影,一抹白色瞬间在她的眼前站定,接着又弯腰将扑到在地的清歌拉了起来。
看着清歌惨白了脸死死拉着云墨的手,青璃的心一抽,轻轻地握着他们连接住的手,柔声安抚道:“清歌,放手。”
“可是……”清歌担忧而不忍地看着云墨。
“别怕,交给我。”看着他放开的手,又转头看向沙坑中紧咬着嘴唇,双眼含泪的云墨,单手轻轻地揽过清歌,又将他推给了司空婉月,严肃道:“将他带到月弥那边。快!”
司空婉月歉然地看了一眼云墨,复又对青璃点了点头,便用轻功带着清歌离开这流动的沙地。
感觉到自己越陷越深的云墨,仰头望着就近在咫尺的白衣之人,漫天飞沙中,白衣翻飞,咧咧作响,成了他耳中唯一的声音。
风,沙,和泪,迷了眼睛,模糊的视野里,那道白影不再清晰,他的心里开始变得慌乱。
眼里纷繁,一片昏黄,茫茫然然,没有半点的焦距,散散乱乱。
白影晃动,他感到一阵恍惚……仿然又回到了那一刻——
桃花树下,一袭白衣翩然,静立落英之中,好似纤尘不染,美的不食人间烟火。
一阵清风柔柔吹过,吹落满树的花瓣,也带起满地飞花,落英缤纷,更吹起一场绝美的花雨。
花叶翻飞,零落满襟,绯红花瓣,飘零如雨,你伸手托住一片花瓣,放在鼻尖轻嗅,一定是清淡的花香吧……
指尖轻捻一瓣绯红,含在嘴里咀嚼,他可以想象那青涩而带着淡淡香气的味道……微涩,微甘,微醺……一如爱情的味道……
然而,那时他并不懂爱。
涩然的味道在嘴中化开,嘴角勾一股似有若无的浅笑,如清风一般飘渺。
似乎察觉他的到来,你抬眸,淡淡的眼色之中,清绝一切,天地万物,沧海桑田,哪有一丝一毫进入其中,明明只是一个轻瞥,却像穿透了他的灵魂……
他知道,那一眼,注定了他今生的沉沦。
红尘万丈,三千繁华。到头来才发现,他所追求的,不过是想要一直看着这个人而已。
原来,爱,是没有人能够解开的两难。
如果说,能够与你相遇,已是菩提树下苦等千年的期盼。难道起与止的短短瞬间,竟是你我始终无法相融的宿命。
闭上眼,想睡去,也许梦里也是飞花如雨,也是那一袭白衣翩然……
云墨怅然,颤抖的长睫盖住了眼里的光华和水意。
梦里千年,不过弹指瞬间。
……
……
看着半身陷入沙里的云墨,青璃挥手在他的所在的沙坑上施了一个最坚固的结界,以防止他继续下陷,而后对着月弥他们和几只骆驼各施了一个防御水盾,让他们暂时漂浮在空中,但以现有条件,恐怕支持不了多久。
无暇理会司空泣羽和司空婉月投来的诧异的目光,青璃俯身看着云墨,苍白的脸上水意淋漓,泪湿的脸颊一脸朦胧,一脸懵懂,卷翘的长睫在低垂的眼眸地下留下一道暗影。
青璃怔然,轻柔地揩去云墨脸上的泪痕。
柔软而带着凉意的指尖在他的脸上轻轻滑过,云墨的身子一颤,密长的眼睫轻扇,缓缓打开了闭着的眼。迷蒙泛着水光的眼流转着光华,仿佛能将人吸慑进去般,晶灿的双眸被泪水洗得愈发清透明亮,竟如黑宝石般。
看着俯身之人,眼里渐渐有了焦距,云墨讶异,原来,他还活着,还没有被流沙吞噬……原来……
他听到她温柔地说:“云墨,别怕,相信我。”
我不怕,我相信你,一直……
迷茫的眼神清明如初,柔美一笑,清质的美丽吸尽了世间繁华。眼眉弯弯,双颊薄沾湿意,云墨浅笑道:“嗯。”
清透,极致的澄澈。被这样的眸子看着,青璃的心里竟微微颤动。
嫣然容颜,清质明丽,有道是风华绝代。
乱了分寸的心动。
谁言道,笑强颜、风物岂非痴,终非俗。
人生熟载,一切不过云烟,即便入了红尘,又如何。
风住尘香花已尽,佳辰只合算花筹。除了一天风月、更何求。
醉酒何须清风扶,
卧云梦觉月色枯。
红霞黯黯风不住,
尘世茫茫此处舒。
如若避不开红尘万丈,云烟滚滚,何不顺其自然,醉卧红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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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漠平展展的,一直铺到天边,在天和地接头的地方,起伏地耸立着锯齿形的沙丘。
残阳如血,泱渀沙漠空,古道上,瑟瑟的西风,吹走了最后一阵驼铃,只剩下苍凉萧索的一片。
一盘浑圆的落日贴着沙漠的棱线,大地被衬得暗沉沉的,透出一层深红。托着落日的沙漠,那连续起伏的沙丘凝固了,像是一片睡着了的海。
无边无际的沙漠像黄色的大海,连绵起伏的沙丘横贯东西,太阳照在上面,万点光亮闪耀。
原来,平静下来的沙漠,也带着壮阔而令人生畏的美。
落日的余晖给沙漠涂上了一层红色,灼人的热气在慢慢消散,取而代之的是徐徐拉开的昏暗的天幕,它把整个沙漠都笼罩了。傍晚的沙漠显得更加苍凉和悲壮。
曾处在生与死的夹缝里的他们,突然觉得活着是一件多么幸福,多么奢侈的事情。
心口脉动的曼妙滋味远比荣华富贵、功名利禄来得真实,来得美好。
然而,一切都已过去。
浅斟低唱,不诉离伤。
平明空啸咤,思欲解世纷。心随长风去,吹散万里云。
看破尘俗的冷暖,但留一双透彻的清眸,看花开花落,云卷云舒。
却道,原来,真的只有在经历了生死以后,方能真正体会到生命的可贵与美好。
而这一刻,他们才恍然惊觉,原来,他们是如此地眷恋着人间。
……
夜幕降临,一抹弯月高悬在天边,漠然地注视着这片荒凉之地,带着几分冷然和压抑。
西风呼啸,让整个沙漠充斥了一股萧杀之气,唯有孤零零的砂岩冷冷地瞪着这一切,似乎还在期待这里能变得喧嚣和热闹。
然,生命在砂砾下死亡,砂砾在生命下荒凉。
而青璃他们,并没有因此而停下前行的脚步。黑暗可以吞噬一切,即便是这片荒寂空旷的大漠。
一片孤漠,无所依恃,黑暗下有什么在暗涌,似乎是一种噬人的力量,他们不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什么,因此他们连夜赶路,不顾身心疲弊,不顾夜晚沙漠的冽寒……
夜色萧索清冷,不复以往的圣洁,却带一丝诡谲和神秘,一行前行的人影在月下晃动,长长的影子拖出一股淡淡的温沁,灼热了这片冰冷的灰色沙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