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这二人的反对秦双视若无睹,只是看着千寻和澹台君灭,这两人若是同意了,问题就解决了,倘若这两人不同意,她…又能怎么办呢?
眼睁睁看着灵子轩这样死去?
她做不到。
身为秦家嫡女,她私自出手相救身中秦家湮灭之毒的敌人,回去之后等待她的,定然不仅仅是驱逐出家门这么简单,倘若她牺牲这么多,却还不能换得灵子轩安然活下来,这才是她最不甘心的。
想到这里,她不禁掉过头看着软榻上的灵子轩,他的肌肤不再似水一般流动,有些沉寂,紧紧抿着的嘴唇看上去有些刚毅,一如初见的那天。
思绪慢慢飘浮,回到见到他的那一天。
那天,也像这天一般下着大雪,那天,父亲和哥哥们都去了郡府大人家庆生,她在后院和几个姐妹们煮着梅酒笑语欢谈,正热闹无比之时,管家带着护院们面色森严的走进来,一问之下方知原来是有人擅闯并取了三叔的性命。
她的三叔,在家族中名声并不甚好她是知道的,三叔好色,他那院子里但凡有些姿色的丫头们俱都保不住清白,这也罢了,整个西郡,贫贱农家生得有美貌的女子,三叔不是强娶便是以重金诱之,是以太公对三叔一直不待见。
在听到管家说有人取了三叔性命之时,她一点都不悲伤,反而有些庆幸,死的虽然是她的三叔,可是身为女子,她却觉得,三叔的死,不过是因为他本身的罪孽。
同时她又有些好奇,究竟是什么样的人,竟然能在高手如云的秦家来去自如取人性命,她虽然从小习武,可是因为大小姐的身份也只能养在深闺,关于江湖上的那些事她一半是从哥哥或是叔叔们的口中得知,另一半是从酒楼道听途说的八卦消息。
她一向,对于江湖有些向往。
所以她不顾管家的安排,心中暗暗思忖,那个取了三叔性命的人,会躲在秦府的哪个角落?
前院肯定是不可能的,管家既然带人到了后院,说明那人是进了后院的,会藏在哪里呢?她一边思忖一边在后院到处溜达,直至到了秦家祠堂。
在那里,她第一次看到了所谓的江湖中人。
她一直以为,江湖高手应该是高大魁梧不怒而威的,可是他给她的感觉却完全颠覆了她心中的所谓江湖高手。
他不过一袭白衣,纵然那白衣沾染了斑斑殷红,依然无损他的清华,她进去时,他正看着祠堂上供放着的灵牌,虽然只是一个背影,却给人一种傲视天地的挺拨。
她进去之后,他缓缓转身,看着她的目光是温存而又冷漠的,并没有向她出手,仅仅只是那样看着她。
再后来发生了些什么,她有些记不清了,或许,是她潜意识里不愿记清。
直到他置她的警告于不顾离开秦家离开西郡,她才恍然发觉,他的离开,不仅仅带走了三叔的性命,也带走了她这个活人的一颗心。
自那以后,每日,她就守在这通往秦家的路口,等候着他的出现。
日复一日,从不松懈。
她算计着湮灭毒发的时间,心一天比一天绝望。
究竟是什么大事,重要到他不顾性命也要离开西郡?
就在她满腹心酸又无比绝望时,她听到了马车奔驰的声音,也嗅到了湮灭之毒所引发的暗香,她不顾一切拦住了马车,果然,马车之中躺着的是她朝朝念之的人。
可同行的,还有一个女人。
一个绝代风华连同样身为女人的她都不得不为之赞赏的女人,在那一刻,她的心像沉到了无底深渊。
他那般置生死于不顾也要离开,大约,就是因为这个女人吧?
她心中酸楚,却又心疼他忍受着毒发的折磨,总要先将人救醒了,她才有机会一争,救醒他之后,他若心中还是无她,那也是她命中注定的劫。
“就依她所说。”
千寻思虑的时间很短,子轩已经成这样了,不如放手一博,这个秦双双,眼底含着对子轩的无限深情,虽然不知道这两人之间曾经发生过什么,但可以肯定的是,一个女人,为了救心爱的人,是什么都做得出的。
“宫主?!”左青和右蓝双双掉头看着她,震惊中带着不满。
千寻挥手,看了一眼软榻上的男子,“你们有比秦姑娘更好的建议?”
左青和右蓝默然,倘若他们有更好的办法,又何至于让公子到此地步,宫主同意那个秦双双的办法或许是一个转机,总比他们看着公子束手无措要好得多。
“既然你们都同意了,那便听我说,先掉头,离秦家远远的,世人都道中了湮灭之毒便要去秦家讨要解药,殊不知离秦家愈近,这湮灭之毒便发作得愈快。”秦双双眼底浮上一抹冷笑,不知道是讥讽世人的愚昧亦是森然于那位制出湮灭之毒的先人手段之狠戾。
左青和右蓝身子一震,这个答案他们自是没有想到的,看了一眼宫主,见她点头,两人几乎同时跨出车厢,各执一鞭,左青的长鞭与长空轻轻挥起再轻轻落下,右蓝挽着缰绳掉头,车厢晃动一下又平平稳稳的向前行驶。
马车里,秦双双伸出手指如飞花一般在灵子轩身上掠过,随着她手指翻飞,灵子轩一直或轻或重拧着的浓眉渐渐舒展,甚至,嘴角还噙了一抹有些奇异的笑。
千寻一直不曾出声,心中却想着那一句中了湮灭之毒的人,离秦家愈近便发作得愈快,若是这样,车厢里蹲着的这位秦家嫡系子脉,难道就一点都不顾及她自己本身会对子轩造成什么伤害?
“不必顾及我,中了湮灭之毒的人,离秦家愈近发作得愈快指的是遇上秦家男子,而不是秦家女人。”秦双双看着心爱男子的面色舒展也松了一口气,很是疲惫的往车壁上一靠,委婉说道。
她嘴角勾出一抹奇异的笑,让她看起来美得有些森然,像是一朵开放在峭壁上的奇花,孤傲无比,“想必你们都听过当年秦家那位先人是在怎样的情况下制出湮灭的,其实大家都说漏了一点。”
她眼神幽远,像看着不知名的远方,又像什么都没有去看,显得有些空洞和茫然,“当年那位先人遭到始乱终弃,又生了重病,不得不回到秦家,原本以为家人会看在血源情深的份上救她一命,殊不知却遭到更为惨重的打击,这位先人,倒也很是能忍,悲愤之中忍辱负重的在秦家生活了几个月,终于…。”
她顿了一顿,方才说下去,“终于制出了这让秦家男人为之深恶痛绝的湮灭之毒。”
千寻和澹台君灭静静听着,虽然她并没有说出那位先人回到秦家之后又遭遇了什么,但由她嘴角的不屑和痛恨以及眼中的苍凉来看,两人心中多半也猜到了,无非便是秦家有人心怀不轨落井下石强占了那位女子的身子。
所以便有了令世人闻风丧胆的湮灭之毒。
每一个人,每一个世家,原本就都有着见不得天日的阴暗事迹,秦家做为雄据一方的世家,有着这样的过往,也并不稀奇。
只是,由秦家嫡系的子孙对着两个陌生人说出这样一段阴暗之极的过往,两人心中,虽无震憾却有些讶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