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水潭边上成百株桃花争相绽放,白的似雪,粉的似霞;周围游人络绎不绝,三两成群,结伴游玩。白衣飘飘的公子哥,粉衣皓齿的明媚小姐,丫鬟跟在小姐身后,家丁爬树采摘桃花;也有富有雅兴的画师,远远的站在潭边描绘着眼前的景色。
马车停了下来,玥轩墨一身锦衣黑袍宽玉带,一把折扇风度翩翩。
苏槿璇径自走进桃花林里,身心一片柔和。伸出纤纤素手抚摸着枝头的桃花,指尖在花瓣上细细的划过,转身朝着桃花深处走去。
落寞的背影突然刺痛了玥轩墨的眼睛,这才是她真正的一面吗?孤独、淡淡的疏离,性子冷淡,看是柔弱却又无时不刻伸出尖锐的利爪保护自己。
玥轩墨摇着扇子,将目光从苏槿璇身上收回来,“子璟,去画师那里借来笔墨纸砚。”
“是,将军。”
苏槿璇站在一株绽放的特别奔放的桃树前,抬头看着千瓣桃红,它的花为粉红色,多为三轮花瓣,花丝粉红。有些花则略近红色,花丝红色,花枝袍红。袍红的花枝和阿婆门前的那株好像,只是阿婆的桃花开得稀疏一些,没有眼前的浓密。
“阿婆,你说桃花树上住着仙女吗?”苏槿璇睁着大大的黑琉璃眼珠看着慈祥的阿婆。
阿婆坐在摇椅里替她打着蒲扇,笑起来眼睛就成了一条缝,“傻丫头,桃花树上哪里会住仙女哟?”
“可是花瓣为什么一起飞落的时候,就像是仙女撒花呢?”
阿婆摸摸她的脑袋,“那是风儿见你喜欢桃花,将花瓣吹落下来送给你的呢。”
“真的吗?真的是送给我的吗?”苏槿璇穿着小花裙子在飞舞的花瓣中打着转儿,又用双手接住掉下来的桃花,放到嘴边轻轻的将他们吹落。
阿婆轻轻的点点头,“是啊~!是送给我们家的小丫头的。”
苏亦辰的声音不知从哪冒了出来,“阿婆,我和小虎子一起到村头游泳去了。璇子,你不要总是缠着阿婆问些莫名其妙的问题,阿婆,不要太宠着她。”
“阿婆、阿婆,你看风儿又送给我了一朵桃花,粉粉的好漂亮。”苏槿璇站在树下手舞足蹈……
一阵风吹来,花瓣纷纷吹落,掉到了苏槿璇的头发上、肩上,又慢慢的滑落了。苏槿璇痴痴地看着枝头的桃花,情不自禁的伸手接住掉落的桃花,呢喃道:“阿婆,风儿送桃花我了,您看见了吗?阿婆,我现在一个人,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去。阿婆,您在天堂还好吗?住得习惯吗?天堂里面有老家门前的那株桃树陪着您吗?”
一颗晶莹的泪珠滑落到地上,滴溅在地上的花瓣上,苏槿璇伸手摸了摸脸庞,用手背抹干了泪水。仰头看着满树的桃花,神情又恢复了一贯的漠然。
叶子璟看着画中的人,那不就是跟他们一起的女子吗?桃花树下,那个抬头凝视着花枝的女子,以及那下巴上泫然欲滴的泪珠,那个淡漠的侧面。
“子璟,你知道她是谁吗?”玥轩墨在画的一旁写下:人面桃花相映红
“回公子话,子璟不知。”叶子璟不敢揣测玥轩墨的心思,忠诚的回答。
玥轩墨扬起手中的画放置唇边,轻轻吹了吹让墨迹变干,“她就是军师,苏沐。知道要怎么做吗?”叶子璟的隐忍、睿智一直是他看好的。
“属下知道,定不会在他人面前说出军师是女子的事情。”
“嗯。”玥轩墨将画小心翼翼的卷起来,“把笔墨纸砚还有矮几拿去还了吧!”
“是。”叶子璟两手端起矮几退了下去。
将手中的画卷收好,玥轩墨看了看不远处的苏槿轩,慢慢的朝着她走去。
玥轩墨走到苏槿璇身后,抬起头看向苏槿璇凝视的枝头,淡淡的说:“你恨我吗?”
“为什么要恨你?”苏沐依旧看着花枝间的桃花,声音同样的平淡。
玥轩墨走到她的面前,苏槿璇正视着他,她的眼中没有一丝情绪变化。
玥轩墨看着苏槿璇的眼睛,“我多次作弄你,你就不介怀吗?而且我还逼你嫁给我。”
“没有爱哪里来的恨?我嫁给你也只是为了三煞而已,”苏槿轩同样回视着玥轩墨深不见底的眼睛,“我定会帮你夺得如画的江山,哪怕现在它是一幅虚有其表的山水画,但只要是你想要的,我会尽一切所能来帮助你。我们之间是合作关系,不存在私人恩怨,将军你觉得呢?”
玥轩墨看着苏槿璇没有一丝波澜的眼睛,“我以为用我的温文尔雅能够换取你的注意,能让你对我多少会有好感。你一点也不在乎我们相处的这段时光吗?”他试图从她眼中看到一丁点的在意。
可是她没有,她的眼中就像一潭死水,任什么也惊不起一点涟漪,“我们相处的时间里,你对我有多少的信任?你不想知道我的底细吗?对于你说的这段时光,我不得不说我也分不清楚自己究竟是以一种什么样的心态在面对你。理论上我应该对你有所好感,可是我不稀罕没有信任的感情,哪怕你对我真的不错,可是我们之间只有利益关系。”
苏槿璇是要回到现代的,“我帮你寻找灵斛伞只是为了博得你的好感,杀巨蟒那也是为了三煞,若你亡了,那谁告诉我三煞的下落?在雨中我抹掉脸上的黄姜水,你以为我是无意的吗?不,那天我在你眼中看到了惊艳,若没有办法获得三煞,那么我会使用美人计。所以我不在乎你的所作所为,因为就如你所知的,我也在欺骗你,我们在相互利用罢了。”苏槿璇又转过脸去,仰头看着桃花,默默不语。
玥轩墨看着她的侧脸,“我还以为我们之间有些不同于其他人,甚至会想你也许会有那么一点点喜欢本王。这么美丽的一个人儿,却是一个无情的人,原来一切都在你的计划之中。”
苏槿璇不知道玥轩墨的话中有几分真、几分假,“彼此彼此~!一切又何尝不再你的计划之中呢?”
两人相视看了一眼,苏槿璇的眼中平静无波,玥轩墨嘴角含笑,眼底深不见底。“不知将军什么时候回营?”苏槿璇转头看着眼前粉红的花海,似有若无的问。
玥轩墨同样看着绚烂的桃花林,“我们不是说好了只以姓名相称吗?”
“那也是我嫁给你之后,现在我仍是你的军师。”苏槿璇朝着前面慢慢的走着,雪白的襦裙泛着柔和的莹光。
“什么时候回去,就叫上我吧~!我的马不是在将军的命令下被卸了马蹄铁吗?”苏槿璇渐行渐远,甜美的声音中全是淡漠、疏离。
玥轩墨看着苏槿璇的背影,久久的挪不开视线,也许将她留在身边是一个错误,但是那个在考场、军中给人深刻印象的她,如何才舍得放她离开?
那天的黄姜水被雨水冲洗掉之后,他第一眼就记起了她就是在酒楼看见的淡然、疏离的柳凝湘。最近对她的殷勤,他也分不出是为了驱走那眼中的疏离,还是为了自己这些年来的计划。
“子璟,我们四处转转,到下午时分我们在回营。”玥轩墨的声音中透着一丝疲惫,懒懒的吩咐道。
叶子璟恭敬的说:“是,少爷。”随即形影不离的跟在玥轩墨的身后,听从玥轩墨的差遣。
苏槿璇慢慢的走着,一双黑瞳随意的看着周围的景致,事到如今,什么伪装都是多余的了。那次在考场上见到铁手站在玥轩墨旁边,她就知道以她平时冷冰冰、一切都是过眼云烟的冷淡性子她的身份迟早要被发现。那个大大咧咧的性子不过是蒙混别人视线的障眼法罢了,现在这样也好,能够像以前那样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与世无争的平静生活更好,不必再装出一副傻傻的模样。谁愿意装出一副傻傻的样子供人嘲笑?
只有她知道她讨厌大大咧咧的性格,甚至连于烨都不知道其实她究竟是怎样一个女孩。以前苏亦辰总是说她没个女孩子的样子,她也不介意,因为她以为于烨是喜欢她毛手毛脚什么都要他照顾,给他足够的大男子主义。原来她错得很离谱,一切都只是她以为,这一世以致她再度回到他们面前,她也不会为了谁了辛苦的活着,她就是冷漠无情,她就是城府心机很深,她就是爱理不理人,这一切都怎么啦?这一切都没错,喜欢她的人不会因为她以上的几点而不喜欢她;不喜欢她的人,不会因为她没有以上几点而喜欢她。但是只要她喜欢,她就快乐。爷爷不是希望她快快乐乐吗?她决定为自己活着。
不久之前,易南看着苏槿璇从成衣店出来,见苏槿璇的突然朝着他的方向看了过来,立刻缩回身子向芊雨画坊赶去。离开时一双细长的眼睛晦暗不清,细看又有几丝复杂的神色夹杂在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