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槿璇往肩头拉了拉包袱,环顾了一下绵延的雪峰,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夜幕慢慢的降临了,隐约间大片大片的雪白,连一丝杂色也没有。她一路行来没有看见一家酒楼和客栈。呼啸的北风席卷着地面上的雪屑,在空中舞出一团团的漩涡。阴冷的北风刮在脸,就像在脸上划开了一道道看不见的口子。苏槿璇搓了搓手,又在嘴边哈了口气,口中的热气迎空就变成了白色的雾气。刺骨的寒冷,就像用千年寒冰扎进了骨髓。
苏槿璇紧了紧领口,又将脖子往衣服里缩了缩,精致的脸通红通红的,小巧的鼻尖宛如胡萝卜一般,泛着亮光。
寒风夹杂着坚硬的雪粒砸在她的头发上、脸上和身上。她眯起眼睛,艰难的看向不远处越积越厚的路面,脚下马不停蹄的向前赶去,她得马上赶到山脚去,说不定那边哪里有山洞可以供她避避寒,抖抖身上渐白的雪花。而且长时间呆在雪地里容易发生雪盲,那是很危险的事情。
苏槿璇深一脚浅一脚的向前方奔去,只有加快速度才有可能在天完全黑下来之前赶到山脚。若还留在此处,不要一柱香的时间,她就可能被雪埋或者是冰冻而死。
看着窗外的鹅毛大雪,玥轩墨一头青丝笔直的束于脑后,额鬓的几丝头发战栗在寒风中。他手中拿着一张纸条,字迹与秦掌柜的毫无差异。
寒风中单薄的纸条随风舞动,依稀可见如下字句:
云翔镇突现一奇女子,其名曰:苏槿璇。由不知其背景,故留其一月观察,看其行为非玥辰国人士。其善言辞,表演之技尤佳,书《三国赋》引京都关注。本欲向将军汇报此女子的行为处事之方,且此半年来之军饷已足。茶肆的生意逆转,全靠此女子说书《三国赋》,现遭茶肆仇家的妒忌,欲除之。末将不小心遭几腌臜偷袭,谁知该女子竟将三大汉制服,逃之夭夭。但其留下《三国赋》文稿,现已离开云翔镇。
深邃的丹凤眼,看着恶劣的天气,世间竟然有如此女子?不知其来玥辰究竟所为何事?若其阻自己的千秋大业,玥轩墨眼中的眸色加深,那么便如手中的字条,念想之间,手指稍动,纸条便化为碎沫,零散于风雪之中。
这个冬季的雪不寻常,连续下了一个多月了,手中士兵要如何才能熬得过去?那个高高在上的男子,为什么会如此对他?这不是拿玥辰国的江山社稷于不顾吗?严寒的冬天,士兵的饭量加大以维持体温。但是整整十五万大军,朝廷的军饷久久拨不下来,传闻当今皇上整天歌舞升平、不问朝政,百姓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玥轩墨看着外面的大雪,神思恍惚。那个温婉美丽的女子,曾今在这样的雪天朝着自己挥手,陪着自己玩耍,从来不考虑什么身份。母子俩堆雪人的情景仿佛就在眼前,只是那是自己五岁的时候的事情了。曾今有父皇的疼爱,娘亲的抚摸,那个笑着女子哪里去了呢?
玥轩墨又看见那个嘴边挂着血迹的女子站在自己的面前,缓缓地向雪中倒去,嘴边喃喃道:“墨儿,你要好好的活下去,幸福的活着。”从那之后,他再也没有见过自己的父皇。陪着他推雪人才几天前的事情,同一个冬季的下雪天里他没有了娘亲,甚至不知为什么连父亲也没有了。什么是幸福?得到天下就是幸福吗?
他跟着自己的老师学习兵法、功夫,终有一天老师带着他离开了皇城,成为了玥辰国的战神。
这都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那个喊他墨儿的女子已经离开二十年了,二十年,多么长的日子啊!足以让一个懵懂无知的小儿长成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可是他却觉得一切都发生在昨天,那么近又遥不可及。
玥轩墨缓缓地关上窗户,渐渐从回忆中清醒,他会让一切血债血偿。
在呼啸的寒风暴雪中摸索着前进,苏槿璇哈了一口白气,凌碎的发丝迷乱她的视线,理了理头发。顾不上身体的筋疲力竭,继续前行。
终于在天完全黑了下来的时候赶到了山脚,苏槿璇看着面前的巍巍大山,稍稍松了一口气。
眼前是一个黑乎乎的山洞,苏槿璇摸出怀里的火折子,哗的一声点着随身携带的火把。噌的一下眼前的景物慢慢的清晰起来。
举着火把,苏槿璇慢慢的沿着洞穴往里走,手中握着一把锋利的匕首。越往里走,鼻尖的血腥味越浓,她的眼中出现少见的一丝迷惑,这种恶劣的天气是谁像她一样倒霉,被困于这皑皑白雪之中?一向冷淡但不冷血的她心中生出一丝同病相怜。
这寒冬腊月的季节,理应是不会有人外出才对。当然那要排除她这种被人追杀的可能,她不由自主的摸了摸微微冒汗的鼻尖。掌心也是微湿,现在要是出现一个受伤的敌人,她也不能肯定自己一定可以胜出而升天。
犹豫了一秒钟,她还是毅然而然的往里走。不然的话,她就只有等着冻死在大雪之间。
脚步轻轻地抬起放下,苏槿璇贴着洞壁悄无声息的走向未知的最深处。
突然脚尖一滑,整个身子前倾。苏槿璇一把扶住洞穴内壁心中低呼不好~!快速屏住呼吸,等了差不多一分来钟,仍然见不到洞内有什么动静。她才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心绪,继续向洞穴的尽头走去。
最终见到的情景却出乎她的想象,哪有什么武林高手?更没有和她一样倒霉的人。
让她震惊的是眼前那只百兽之王,浑身浸着血水的老虎,毛发已成了暗黑色,后脚骨趾也狠狠地突出,背部看得见森森白骨。只见它一动不动的躺在那里,显然是已死了好几个时辰了。
不知是谁能有这么大的能耐将它伤成这样,而且它为什么会死在这个洞穴之中?
苏槿璇找了个干燥的地方坐下,火把插在洞穴内墙壁上凸起的罅隙间。
就在她以为听不到别的什么声响的时候,她听到身旁明明已死的老虎那里传来一声咂巴的声音,好像小孩在吃奶的声音。
苏槿璇吓了一跳,一跳而起,取下火把,慢慢的向老虎靠近,难道它还没死?不可能,自己的判断不会出错。
苏槿璇靠近了细细的一看,原来是一只躲在老虎怀中的幼崽在吃奶。它还不知道自己的母亲已去的悲哀,只顾着自己的空腹,一个劲的吸着,可是却什么也吸不出来。
苏槿璇将它从僵硬的老虎怀中抱了出来,定睛一看,苏槿璇倒吸一口冷气,怀中的大猫居然是一只罕见的雪虎。通体雪白,全无一丝杂色。纯白的毛发在它母亲的怀中,被遮掩了大半,以至于苏槿璇一时之间没有发现它的存在。
雪虎不同于它母亲的皮毛,自有它自己的高贵。
此时处在苏槿璇的怀抱里,俨然是感受到了温暖的体温,将它瘦小的身子在苏槿璇的怀里钻了钻,寻找一更舒服的环境。
苏槿璇看着在她怀里不安分的小脑袋,有些尴尬的说:“你个小坏蛋,以为我是你的娘亲么?我可没有虎奶给你喝。”
虎崽也不知道是不是听懂了她的话,慢慢的安静下来,也不再乱动了。
揣着这么一只大猫,苏槿璇看了看怀里尚未睁眼的幼虎,“给你取个名字,以后就跟着我了。可好?”
也不管雪虎的选择,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里有个伴似乎很不错。苏槿璇擅自认为怀里的雪虎答应了,擅自说道:“就叫你雪幻,好吗?”抬起头,目中满是别扭,“像幻影一样的速度,以后可要有所出息,一定要对得住你这个名字啊!”她从来不养小狗,也不抱什么,怀里的雪幻又一个劲的钻来钻去,亲昵热情得不得了。
苏槿璇扯了扯粗布袍子,将雪幻抱好,这个小家伙出生多久了呢?这么小,这么强的依赖性,以后就跟着自己合适吗?老虎不是都生活在深山老林里面吗?她甩了甩头,以后的以后再说,只要她肯养,就不会放下雪幻不管,更不会在意世人的目光。
抱着雪幻在洞穴里过了一个晚上,黎明将至的时候,她眯着眼以适应洞外白茫茫的一片。根据方位仔细分辨了一下来时的路和前面被大雪覆盖的山路。她就近折了一截枯树枝,一人一虎在雪地里向远方跋涉而去……
云翔镇的意韵茶坊
意韵茶坊是听书阁的对面以花茶风靡一时的茶楼,在听书阁崛起之前它可谓是门庭若市。一杯花茶一两银子,相当于普通人家男主人两个月的收入,可是对于那些富贵人家则不值一提,所以意韵茶坊特别受富家千金的喜欢。
外面白茫茫的一片,意韵茶坊内却一片昏暗,不仅是因为房屋设计的采光率很差,还因为里面的窗子有很多也没有敞开。
茶楼自从一个月前就门可罗雀了,以往畅销的花茶也一落千丈,最主要的原因就是听书阁的改良。以听书的噱头吸引大家过去喝茶,那些原本不相信有比花茶更好的主顾因为喜欢《三国赋》也跑到了听书阁去。自从人们发现香茶养生的功效,而且价格也便宜,人们对香茶的喜欢可以用疯狂来形容,而把花茶渐渐地遗忘了。
意韵茶坊的老板玉穹眯着三角眼,站在自家酒楼里阴狠狠的看着对面趋之若鹜的人群,一脸的冷意。这个月花茶遭到了灭顶的打压,账房里的银两几度亏空。那次偶然的机会遇到那个来喝茶的书生,从他口中得知了花茶的一些由来。他从书生口中骗来了花茶的制作方法,然后杀人灭口。本来以为靠着花茶这一新式的茶艺便可以坐稳云翔镇第一茶楼的地位,谁知半途杀出个程咬金。
一个小二模样的人走到玉穹身边掩耳说了些什么,只见玉穹面部狰狞,一掌拍到身边的桃木桌上。怒斥道:“一群饭桶~!连一个女人都不如,”怒气冲天的接着说,“今天在西边的雅阁准备好茶水,再到账房取足够的银两,让张三去请杀手盟的盟主来。”话毕又觉得不妥,人家盟主岂是随便一个人可以请得动的?
看着离开的小二说:“且慢~!准备好一切,本老板亲自去请赤燕冽。”
“是,老板。小的这就去准备茶水。”
看着离开的小二,玉穹一脸的扭曲,眼中凶狠的光芒一闪:“挡我财路者,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