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两天柳凝云来过一次,话语间全是对她此次前往匈奴的嘲弄。柳凝云四处打听,她已经打听清楚了,那个匈奴的三王子根本就是一个臭名昭著的大草包。哪里是娘口中为了安慰爹爹的风度翩翩、儒雅有礼的能人?这次她柳凝湘是死定了。
申时,柳凝湘拿着绣样绣了两针,然后停住了。只是坐在窗前痴痴地看着窗外傲雪绽放的梅花,她若是有梅花的傲骨,她就宁死不从,可是她不能连累了刘妈。就算是不顾其他几百口人的死活,她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刘妈就这样丢了性命。
刘妈的洛阳老家据说是一个牡丹花绽放的地方,那里有她年轻时的回忆,她这么多年一直随着娘亲,之后又是照顾她,一直都是一个人。但是刘妈曾经对她说过,她当年在洛阳城认识过一个知书达理的男子,最后两人因为洪灾而分散了,这么多年过去了也不知道他怎么样了?
柳凝湘知道她一直都是想回去看看的,哪怕不再见着自己的昔日的旧人,可是那里有她放不下的最美好的回忆。
这次她远嫁匈奴,正好借这次机会放刘妈回洛阳,柳凝湘看着梅花出神。她没有舍弃自己成全大家的胸怀,可是她最亲的人她不忍心看到他们受到牵连。
放下手中的绣样,走到娘亲留给她的古筝前坐下,遥看着窗外冰肌玉骨的白梅在细雪中凌寒留香,弹起了那曲《梅花三弄》:梅花一弄戏风高,薄袄轻罗自在飘。半点含羞遮绿叶,三分暗喜映红袍;梅花二弄迎春曲,瑞雪溶成冰玉肌。错把落英当有意,红尘一梦笑谁痴;梅花三弄唤群仙,雾绕云蒸百鸟喧。蝶舞蜂飞腾异彩,丹心谱写九重天。
柳凝湘垂下眼帘低头抚琴,额前的刘海下滑遮住了那双冷清的眸光。
婉转、悠扬的琴声从后院飘了出来,向无边无际漫天飞舞的雪花中四散开去。
站在柳凝湘所在的屋顶上,玥轩墨沉浸在梅花的高洁与清逸中,陶醉于梅花的婀娜和傲气里。馨鼓声声,梅花点点,潺音串串,优雅的旋律将他融入“漫弹绿绮,引三弄,不觉魂飞”的意境里。
一曲毕,柳凝湘站起来,缓缓地走到庭院中,伸手欲碰指头的梅花,却又犹豫了半晌,最终还是缩了回来。
从琴音中醒来的玥轩墨拊了拊掌,低沉的声音透了冰冷的空气传了过来,“梅为花之最清,琴为声之最清,以最清之声写最清之物,宜其有凌霜音韵也!”
突兀的男声响起,柳凝湘吓了一跳,慌忙的朝着屋顶上看去,顾不上欣赏玥轩墨出色的俊美外貌,只是眉头皱了皱。沉声问道:“你是谁?干嘛在我的屋顶之上?”
玥轩墨含着笑意的眼睛看着她,柔声说:“小姐莫慌,在下没有恶意。只是被琴声吸引了而来,若说我为何在此,怪只怪小姐的琴艺太高。愣是我这双听过无数天籁之音的耳朵都抵抗不了它的诱惑。”
柳凝湘奇怪的看着他,眼前的人有一双狭长的鹰目,深邃的眼神看不见底。她是不相信他刚才所说的话的:“这位公子,若你对别的女子说出刚才那一番话,或许别人会心花怒放,可是对我来说没用。”
有意思,玥轩墨眼中的神色更为深邃,有一种要将人吸进去的漩涡在越放越大。他飘然的从屋顶落了下来,站在了柳凝湘的面前。伸出手摘下一朵梅花,以出人意料的速度簪到了柳凝湘的头上,眼中全是轻佻,“嗯,素有鲜花配美人之说,今日看来倒也是真的。”接着玥轩墨俯到柳凝湘的耳边轻轻地说:“你真漂亮~!”
柳凝湘哪里受到过这种轻薄,她毫不犹豫的一巴掌甩到玥轩墨的脸上,可是却被玥轩墨轻而易举的避开了。
柳凝湘气愤不已:“你?你干嘛?”说着用手去摘头发上的梅花。
“只是觉得你戴起梅花肯定好看,于是就手随心动。”玥轩墨好笑的看着柳凝湘的恼羞成怒,真是一个才十七岁的少女,终究是做不到凡事淡定自若。
柳凝湘转过头对着玥轩墨怒目而视,“真是个登徒子~!”这是柳凝湘唯一会的一句脏话。
玥轩墨站在她的面前笑意盈盈的看着她,等着她的下文,可是等了半天柳凝湘也没说出一句其他骂人的话,只是用自己认为很凶的眼神瞪着他。
柳凝湘想到自己就要远嫁匈奴,现在又被眼前的人欺负,心中一下子委屈,眼泪就到了眼眶,只是倔强的不让它流出来。
“别别!我向你道歉,是我不对。只是你若心中有什么委屈可以对我说,如果我能够帮助你的一定帮。”玥轩墨本在不远处的茶肆里喝茶,幽静之中似乎听到了琴音,他就随声赶了过来。等他踩在各家的屋顶上走过落到柳凝湘的屋顶时,他才发现自己到了右相府的屋顶上。听完琴音,谁知道抚琴的人走了出来,他也就打个招呼。谁知道就把别人惹哭了,看来他还真是传闻中的风流王爷了。
柳凝湘听了他的话,并不理会他,只是过了半晌才说:“你知道玥轩墨这个人吗?”
玥轩墨点了点头,“听说过,好像是玥辰的第一战神。”他心里却很是诧异,小丫头突然谈到自己干嘛?
“是啊~!他是玥辰的第一战神。”柳凝湘也不生气玥轩墨刚刚那般轻薄自己了,走到庭院中的石凳边坐下,幽幽的说。
玥轩墨也随着她在石凳上坐下,只是心中的疑惑更大,“你找他有什么事情吗?”
“假如我能见到他,我只是想问问他为什么不赶走匈奴?为什么放任匈奴滋扰我玥辰,为什么……”柳凝湘眼中的水雾慢慢的散去,无神的双眼似乎已经认命了。
玥轩墨听着柳凝湘的话心情沉重起来,柳凝湘没有说完的话他也知道是什么,“为什么她要去匈奴和亲?”可是朝野的事情哪里像表面上看到的那样。
他是玥辰的战神不假,他是玥辰的七王爷也不假,可是当今皇上也就是他的父皇对他的敌意,还有众多皇子的排挤,他也是身不由己。他也想将那些骑在马背上凶残的胡人赶出玥辰,可是朝堂之上坐得最高的那个人说:“和亲~!”那么他们就不得不谈和,现在不是与京都抗衡的时候,不然他十年来的努力就全部付诸东流了。
他沉默的看着悲伤地柳凝湘,她才十七岁却要远嫁匈奴,那个三王子他见过一次,出征的时候和他交过锋。还真是一个一无是处的鲁莽匹夫,可是她却要嫁给他。
玥轩墨不忍看到柳凝湘的无助,他作为一个将军,可是他保护不了玥辰百姓的安然无恙。他心中突生一种无力感,和之前嬉笑的态度截然不同的对柳凝湘拱了拱手:“今日是在下冒犯了,若有一日再战匈奴,我定会去见上玥轩墨一面,问出你今日的疑惑。告辞~!”玥轩墨飞上屋顶,几下起起落落在柳凝湘的视线中落荒而逃。
柳凝湘看着这个不速之客,冰雪聪明的她皱了皱眉头,离开的这个人就是玥轩墨,那年她在街上见过他。当时他坐在马上,身着将军戎装。
视线从消失在屋顶的身影上回到身旁的梅花上,柳凝湘又陷入了沉思……
红尘自有痴情者
莫笑痴情太痴狂
若非一番寒澈骨
那得梅花扑鼻香
问世间情为何物
只教人生死相许
看人间多少故事
最消魂梅花三弄
梅花一弄断人肠
梅花二弄费思量
梅花三弄风波起
云烟深处水茫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