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子皓将握在手中的车钥匙狠狠扎入掌心，深深的，深深的，掌心的剧痛终于唤回了他的心绪，启动了他的步伐。
靠近，一步，两步……十五步，终于到了。
林子皓立于何薇面前，一动不曾动。
何薇抬起头看到林子皓，惶恐的眼睛红肿的如玉兔一般，只是顷刻间，晶莹的泪便顺着面颊滑落，如溪流般，川流不息。
林子皓看着泪流不止的何薇，有些惊慌失措，忙呐呐道：“别哭了，小薇，别哭了，会没事的……”
他在她面前总表现得如一个没有主见的孩子，不似陆启俊的专横和霸道，所以他会输，在那一场拉锯赛中，输的不明不白。
而现在，他总算是明白了。
何薇一声“呜咽”，突然站起身来，猛地扑进林子皓的怀中，子皓一愣，心陡然一颤，放在何薇背后的手轻轻拍抚着她的背，动作轻柔，心，因为她的靠近而飞快的跳跃。
何薇哭了好一会儿才停下来，林子皓扶着她在长椅上坐定，帮她擦拭着眼角，小薇似乎是缓过神来，轻轻避让了一下，林子皓的手便僵持在空气中。
他轻叹口气，收回手，侧脸看向何薇，问：“到底怎么回事？”
“启俊跟人打架了……”小薇似乎平复了许多，擦拭了一下眼角，对子皓报以一记苍白的笑花。
“打架？为何？”
“为他一个兄弟。”
“兄弟？金龙帮的？”
“是的。”
“他不是不混了吗？”林子皓急了。
“他是说过……”
“那为何？”
“那个兄弟跪下来求他，你知道的，他是那种特讲义气的人，所以终究还是冲动了……”
“你怎么没阻止？”
“我？”何薇苦笑一声。
林子皓的脸色顿了顿。
“他一旦决定的事，又有谁能阻止的了？”
“启俊现在伤势如何？”沉默少许，林子皓问道。
“中了三刀，背上两刀，腿上一刀，刀深见骨，大量失血……”说罢，何薇的眼眶又红了。
林子皓眉宇深蹙，良久才道：“连中三刀，这可是从未有过的事！到底是什么人？竟可以伤到启俊？”陆启俊是人中之龙，这一点，林子皓不得不承认，他的霸气，他的狠辣，无人能出其右。
从未有人，从未有人可以如此致命的伤害到他，尤其在他接任了金龙帮帮主之后……
何薇无力的摇摇头，似乎很混乱，很矛盾，她恍惚地看了林子皓一眼，再次将头埋进双膝间，沉默不语。
“那个兄弟呢？”少顷，林子皓又问道。
“死了。”
空气凝滞住，沉沉重重的，寂静令人喘不过气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急救室的门终于打开，一个医生走了出来，林子皓忙迎了上去，急切道：“医生，他怎么样了？可有生命危险？”
何薇听到脚步声，也匆匆跑上前去。
医生看看二人，面无表情道：“还好救治及时，如果稍晚一会儿，哪怕是几分钟，病人就回天乏术了，还好现在稳住了。只是病人由于大量出血，身体极其虚弱，估计要昏迷好久才能醒来……”
“谢谢大夫，谢谢大夫……”两人忙不迭的感谢，彼此对视间，眼中都有着激动的泪花。
“对了，病人的头部也曾受过重击，虽然初步检查，并无异常状况，但是也有可能产生失忆或是间接性失忆，所以，你们需做好心理准备。当然，大家都不希望出现什么不如意的况子……”
“医生，辛苦您了。”何薇微笑着，带着点讨好的意味，玉手不着痕迹的塞了一个红包进医生的手中，“患者陆启俊，就多多有劳您了……”
“哪里话，这是我们应该做的。”医生那张面无表情的尊荣终于裂了一条缝，眉眼间滋生出笑意。
何薇陪着笑，泪痕未干的面颊上，眼影与腮红糊成一片，甚是狼狈。
林子皓心头一酸，他从未看过如此狼狈的何薇，她应该永远是那个高贵而优雅何薇，却为了一个陆启俊把自己折腾成这样，甚至不惜低声下气……
看着何薇涨红而不自然的脸色，子皓便知晓她从未做过这样的事。
而她也的确不适合做这样的事，但是为了陆启俊，她做了。
林子皓再一次清醒的知晓，自己是没有希望了，一点都没有。
医生再交代了一些琐碎的注意事项，便离去了。
陆启俊被安置在一个特殊病房中，周遭都是封闭式的金属玻璃，绝对的安静。何薇趴在厚实的玻璃窗看着里面沉睡的陆启俊，泪无声的滑落，似是永远都流不完。
“走吧，医生交代亲属明日才能来探望病人，我送你回去吧。”林子皓轻轻拍着何薇的肩膀。
何薇却仿佛没听到，依然一动不动地盯着病床上的人。
“小薇……”林子皓轻声唤道。
无反应。
“小薇！”他微微拔高了嗓音。
何薇的身形颤了一下，极其轻微的。
“何薇！医生都说了他没有生命危险了！你还苦苦守着干嘛？别启俊醒过来，你却倒下了！”林子皓抓住何薇的手臂往外拉，“走！跟我走！”
“不！我不走！我要陪着启俊！我要陪着启俊！他一个人会很孤单的……”何薇似乎猛地惊醒过来，惶恐的看着林子皓，仿佛他是恶魔一般。
“小薇……”林子皓看进她晶莹的眸子，心头一软，对她，怎么也无法动怒，怎么也无法说不！
“那我陪你。”林子皓索性也不走了。
何薇并不理会他，只是痴痴地看着病床上的陆启俊，也只有这个时候她才敢毫不掩饰自己对他的深情，才敢如此赤裸裸的看他，无需设防他洞破人心的锐目。
林子皓席地而坐，何薇就站在他身边，很近，触手可及，可是他却深深体会到了，何为“咫尺天涯”……
心，不会像从前一路狂飙的疼痛了，不痛了，真的，因为痛得次数多了，便会麻木了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