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微靠至床头，侧目看身旁认真替她削苹果的顾随。
想笑，莫名想笑。
窗外的光射入房中，映在他的发顶，棕发略显映红，有几分别样的风情。
她想起前几日初醒的清晨。
小小的病床上，挤着两个人。
自己在少年怀里，被拥得很紧，温暖，舒适，有几分虚幻。
她以为是梦。
轻轻眨眼，想抬手摸摸少年的脸，还未触及，顾随便睁了眼。
眼里藏了太多，她说不出的意味。
惊喜，夹杂着愧疚。
她忍不住笑，轻声说了句早安。
睡得太久，她忘了，忘了自己，已经在这个病床上，睡了不下两个星期。
以为是在家。
顾随嗓音艰涩，好半天才缓过神来，将她刚伸出，来不及触碰的手指紧紧握住，有几分灵动，无比明媚。
他说：“苏苏。”
没了后话。
她应了句：“嗯。”
无碍便好，别无他求。
见床上面色好不容易恢复，有所红润的姑娘在看自己，顾随轻笑。
“怎么，没见过削苹果的？”
苏执摇头。
“见过。”
没见过顾随削苹果而已。
还这么认真，这么沉得住气。
他想笑，姑娘睡了太久，喉咙略微发哑，却不影响，这般，轻易，入他心。
他站起身，仔仔细细，将手中的苹果，切成一块一块的。
堆得如同小山，端在她面前。
她侧目看他，小小的脸上有笑，微微昂头，有几分孩子气。
这年的姑娘生着病。
脸色不及平常，却仍藏有别样的美，于顾随而言，任何形态下的姑娘，都美得让人心惊。
世间万物，无她美。
他宠溺的笑，在她身旁坐下了。
“喂你。”
“好。”
苏执点头，乖乖张嘴。
他塞了一小块给她，姑娘吃得很小心，分两次入口。
看着看着，他被逗笑了。
苏执狐疑看他，不太理解，顾随笑得太过突然。
“你笑什么？”
顾随揉揉她略微枯燥的长发，勾唇轻笑：“笑你，吃东西像兔子。”
“一口一口，不紧不慢，嚼得那么认真。”
她脸微红，想起了小白兔的样子。
小兔，很乖，很可爱。
他又喂了块给她，依旧剩了一半。
苏执见状，轻轻握住他的手，顺着叉子，换了个方向。
苹果朝他，手在姑娘手心。
“你也吃。”
他莫名紧张，舔了舔嘴唇，声音哑然：“我、可以吃吗？”
苏执点头，认真的喂他。
“张口。”
他听话张嘴，不似她那样，一口将其吞下。
这个季节的苹果微甜，带着细细碎碎的酸楚，味道不错。
他扯了扯嘴角，在看她。
“苏苏。”
她回了头：“嗯。”
“等你出院，我就做手术。”
其实他想说，我的病，能治好，我会为了你，坚强的，生存于这个世上。
他没有说，不敢开口。
苏执弄了弄他发顶的卷发。
泛着红光，卷卷散散的，有几分莫名的可爱。
轻轻点头：“我陪你好不好？”
顾随摇头，轻着动作将她揽入怀里，声音温柔：“你要乖乖上课。”
“而且，我不想你看到我那副样子。”
苏执抬头看他。
他接着说，只是声音落寞了几分：“躺在病床上，像个死人一般，动不得，笑不得，连话都说不了的样子。”
太可怕，他不忍心，让苏执看到。
死便死罢。
活不够又如何，总归要去的。
苏执点头，声音软得不行：“好，不去。”
她将中指间的那枚镶钻的戒指轻轻摘下，递给了身旁的少年。
在笑，有几分温情。
顾随不解，疑惑看她。
“怎么了？”
“你先拿好，上次我病了，没听到你的话，算不得求婚。”
她脸微红，粉嘟嘟的样子。
“而且，哪有人求婚在医院，还没答应，就硬套上的。”
顾随忍不住勾唇轻笑，接过，放回了戒指盒里。
“好，我先收着。”
一定，还你一场浪漫且庄重的求婚。
他侧目看她，调笑道：“也没人戴上戒指，还给摘下来的啊。”
苏执瞥了他一眼，有些气：“顾随，我长这么大，第一次见到你这样的人。”
“我啥样的？”
“强人所难。”
原先听到那话，他有些气，以为姑娘嫌弃，讨厌他了。
如今，直接被她气笑了。
他挪着动作，移至她前方，脸贴近她，在笑。
“想不想看到更强人所难的？”
她受了吓，捂脸，身子后昂，空了一只手，轻轻推他：“不想。”
“那你说，我是啥样的人？”
苏执过分无助。
他是什么样的人？
刚升高一时，于她而言，这个人，真算不得好。
她笑着拉过少年耳夹，弯弯唇，笑眯了眼：“你想知道以前的看法还是现在的？”
顾随眼中有笑：“都想。”
以前的顾随，在她心中。
不学无术，打架斗殴，目中无人。
花心，早恋，玩弄感情。
如今的顾随。
温柔体贴，待她极好。
认真专一，爱笑，不花心。
以往和现在，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她不敢想，忍不住轻笑。
顾随无奈摇头。
喂了她一口苹果：“那些都是假的。”
“如今的我，才是真的我。”
爱你，对你好，温柔专情的我。
苏执认真点头，将手环于他的颈脖之上，像只小八爪鱼，托着他不松手。
他也不介意，目光直视她，眼里有光，光里，是她。
“手术成功后，你就嫁给我好不好？”
苏执认真考虑。
等他做完手术，也快要放寒假了吧，再过几个月，她就大三了。
是个大人了。
她轻轻点头，笑着说好。
“那我岂不是要准备聘礼了，去宋家提亲。”
苏执被他逗笑了。
上次说他老土，现在，他居然还在惦记着聘礼。
真是傻。
就算身无分文。
自己也是，心甘情愿，嫁给他。
哪怕日日白粥，夜夜偷光，她也愿意。
“我舍不得你吃苦。”
当时的顾随，说了这样一句话。
迎娶世上最美的姑娘，他当然，要准备一份独一无二，格外贵重的聘礼。
如此，才不负相遇，不负余生。
用绝无仅有的好，换她余下六十年，过分不值。
姑娘的六十年，岂非如此不值钱。
可他啊，也只有这些了。
不够，往后再补。
千倍万倍，还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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