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只会是开始,不会是结束。锦娘一日不搞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便一日不会放过她玲珑。
只是,现在不知道那位少年公子怎样了……锦娘是看在钱的份上,暂时收留了他,还是已经把他扔出水月楼……?
“柳七,对不起,还是连累了你。”
玲珑下一句想到要说的话,就是对柳七道歉。
柳七低声一笑:“没什么,不过,我很好奇你怎样说服的锦姑奶奶。我听今早送饭的人说,那位公子如今在客房里休息,大夫已经来看过一次,料想是没有大碍了。”
其实玲珑找他帮忙的时候,他只听说是去救人,并不知道前后的原委。见死不救当然不好,所以他去了。
等见到这个满身是伤的锦衣少年,他才知道事情有点不妙,想打退堂鼓。但……玲珑苦苦哀求,保证绝对不会牵连到他。他实在经不住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一再请求,终于将心一横,用随身带的裹布包起少年,伪装成锦姑奶奶的衣服,就此拎进了水月楼,扔到仓库里。当然,之后玲珑怎样安置好那少年,又是怎样被锦娘抓到的,他不得而知。
这水月楼能有多大,藏一个人是多困难的事,柳七不是不知道。他在水月楼年份已久,心里也明白凡事不可能瞒得过锦娘,所以被锦娘点名,关进小黑屋里来,他也不算十分意外。只是,看锦娘那火气不大的样子,他倒变得很好奇,不知道那小小十岁女童,拿什么收买了水月楼里素来最难摆布的锦姑奶奶。
听说锦娘将少年收留了,玲珑顿时大松了口气,忍不住在黑暗中对自己无声地笑了起来。她接过柳七递过来的馒头,有一口没一口地啃着。
真的是饿了,这破馒头也似乎变得好吃起来,连水都没有,她啃得居然很香。
“柳七,你只说你运的是衣服,锦姑奶奶她该不会为难你。”她一边吃,一边道。
“当然,我就是这样说的,”柳七顿了顿,“只是,我真的好奇,你是怎样叫锦姑奶奶点的头?”
——哪里有点头,现在是死是活,还不知道呢。
玲珑沉默了一瞬,勉强地笑了道:“柳七,这件事跟你没有干系,你还是不要问的好。”
柳七在水月楼这么久了,锦娘很清楚他是不懂医术的,所以只要他不提自己运少年回来的时候,知道那是个人,应该不会有人为难他。旁的,就是她玲珑自己的事了。
柳七见她这样坚持,也就没有往下追问。本来,他还想问玲珑跟那位少年公子是什么关系,为什么要冒这样的危险,用这样的心思来救他一命,等等。不过,既然那位公子留下了,锦娘就算要罚玲珑,也会适可而止,来日方长,有些事,以后应该会自然明白的。
两个人就这样一直在小黑屋里坐到太阳下山,终于来了人,将柳七唤了出去,说是厨房有事要忙,叫他去帮忙搬运东西。
至于玲珑,她并没有一丝一毫会被放出来的迹象,来叫人的那个水袖,连看都没有看她一眼。
事实上,那之后好几天,柳七都没有看到过玲珑。
他听人说,玲珑仍一直被关在小黑屋内,也有流言说,锦姑奶奶每天都到小黑屋里去,然后,那里头就会传出玲珑的哀叫声。
又有人说,锦姑奶奶喜欢用的是长鞭,听说最近叫人去做了条新的,不知道是不是原来那条打断了。
……
他的心,不禁越提越高。
其实他暗自对玲珑有着某程度的欣赏,从见到她的第一天,到后来看着她在楼里一天天勤快的身影,再慢慢发现她助人为乐的善良本性,心里就益发地喜欢这个心灵手巧,心底又好的孩子。
这水月楼里面,貌似平静其实等级森严,锦娘往下,奴才们都一个个编号了好,各自管理自己的事情,不许越位。然而玲珑并不管这些,她自己的事情做好了,会去帮别人的忙,不让锦娘知道,甚至不让一些饶舌的人知道。帮人往往会害了自己,但她就是会去帮,而且帮得不落余力,也尽量不留痕迹。
照理说,这个不认识的少年,被人追杀,去帮他是件危险的事情,但是玲珑不仅毫不犹豫地帮了,还一个人担起了左右的后果,连帮忙搬运了人的他,都如约没有遭到任何的连坐。
本来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他柳七也算不得心不甘情不愿。明明是共犯,却安然无事,反倒让一个十岁的女童替自己挡着,心里怎样也是不好过的。
到第七日,他终于有点沉不住气,中午时分早早地爬了起来,摸到小黑屋附近,想要看看那里什么状况。
他蹑手蹑脚,才刚走到小黑屋的长廊跟前,便突然听到附近有些响动,忙一闪躲进了旁边的神龛后面,藏进暗影之中。
他藏好,再从暗处窥视长廊,顿时大气也不敢出,也再不敢多看。
他庆幸自己藏得够快,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因为,那走过来的人,一身如火的红衣,是这水月楼里,唯一敢穿这个颜色的人,也是……他柳七绝对惹不起的人。
不远处,门勺的声音响起,身穿绿色衫裙的锦娘从小黑屋里走了出来,顺手将门带上,仔细地锁好。
她的面上凝着一股怒气,心情不是很好。
就在此时,一个女子的声音,悠悠地在长廊之中响起。
“锦姑奶奶,怎么到这里来了?让我一阵好找。”这声音甜美柔软,听了叫人的骨头都发酥。
锦娘刚锁好门,一听这个声音,柳眉立时蹙了蹙,戒备地回过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