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他停下来,质问道:“时永,你为何拖了三日才回来复命?咱家这几日听说,那仁和寺起了大火……直烧了三天三夜才熄。为何会变成这样?张、梁二人呢?——还有,那‘事情’办得怎样了?”
他一口气问了无数的问题,而这些问题的答案也正是他这三天来,一直在心里翻来覆去地想着,想要知道的事。
这件事牵连甚重,一旦败露,他可能就要人头不保。即使叫他从此日日烧香拜佛,吃斋念佛,只要此事能够顺顺利利,稳稳妥妥,他也会一百个愿意地去做。
虽然,此刻,他的心中有种强烈的、不详的预感,但仍抱着一丝祈求,希望只是自己杞人忧天了,事情虽然经历了波折,但终于还是办成了。
这么想着,时才焦急而期待的目光,缓缓地落在面前拜倒在地的,名叫时永的宦官身上。
“……快说!”
一声低低的冷喝,时永陡然颤了一颤,踌躇地开了口。
“奴才……奴才本来遵照总管大人您的指示,将张、梁二人送至仁和寺山门,便在门旁停好了车,准备等他二人办完了‘正事’出来,再一同回宫向总管大人您复命的。没想到,奴才左等右等,没等到他们出来,倒突然听见了一声巨响,接着里头的人都乱嚷嚷着说,寺里失火了……”
“这么说,寺里失火,果然与此事有关?”时才听到这里,忍不住打断了时永的话,追问道,“那么……那‘事情’究竟办得怎么样了?”
时永迟疑了一瞬才答道:“奴才……奴才见势不妙,忙弃了马车,往寺里去寻张、梁二人的踪迹。那大火烧得冲天,已经失去控制,寺里的和尚们都已经不再救火,忙着逃命了。奴才拼死地往寺中去寻,却只能到一片火海跟前,完全不见他二人的踪迹……”
“咱家没有时间听你讲这些废话!”时才不耐烦地打断了那个人的话,“咱家只要知道,那‘事情’办得怎么样了——废话撂到一旁去,说,重,点!”
那时永顿时吓得冷汗直流,身子都打起抖来:“奴才、奴才不是很清楚……当时……场面很……很乱……”
“什么?不清楚?你怎么能不清楚?场面乱,跟你要办的‘正事’有什么关系?不是跟你说清楚了,要亲自确认了,才能回来复命的吗?你在宫里呆了多少年了,这点小事都拿捏不准?!”
时才真的急了,狠狠地一跺脚。房中青石板一声闷响,震动传到房中各个石柱之上,变作低声的波纹,在这封闭的空间内散播开去。
那时永害怕地在地上缩成一团,声音愈发地颤了——
“奴才当然记得总管大人的嘱咐……‘一定要确认断了气,身子凉了,才能回来’。可是奴才当时觉得,三个人一起进去,实在太招摇了,所以跟张、梁二人说好,等他们办好了事,便出来唤奴才,奴才再进去确认……没想到,因为那场大火,奴才……奴才无法找到张、梁二人下落,就连那一个女童,也不见了踪影……”
“你说什么?!”时才一听,顿时有如五雷轰顶,紧张得连声音都发起抖来,“这、这么小的事,你竟然给咱家办砸了?你、你竟然还有脸回来见咱家?!”
他那平日里最最理智平静的脑袋,“嗡”地一下,全都乱了。
——如果竟然让那一个小小祸种死里逃生,往后,真不知道会闹出什么乱子来……
这种事,他真应该自己亲自去做的!
他本来也打算要亲自去的。
千不该,万不该,偏生在他安排好了一切的时候,竟突然被端王妃召了去说话,说是有件重要的“礼物”,需要秘密送入宫来给王昭容。时机一去将不再复返,他只好在匆忙之中,将这件重要的事交给了自己最信任的部下。
偏生,事情就砸在了这个从未犯过错的部下手里……!
此时,时永急急地抬起头来,为自己辩护起来——
“奴才……奴才是觉得,那女童会不会跟张、梁二人一起,死在那场大火里面了……所以便一直守在大火前面,等到火熄了,便进去寻找……”
这番话令时才心中的希望之火,再一次燃了起来!
对啊——即使是被火烧过,小女孩的身躯毕竟与大人不同,再加上她与苏武约好见面的地点隐秘偏僻,再与其他人混杂的可能性很小。只需要细心去找,不难找到下落。
他下意识地朝前探出身子,小心地问道:“那……找到了吗?”
房中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空气重得似乎可以砸到人的脑袋上。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之久,时永才艰难地开了口。
“……找、找到了。她、她跟……跟张、梁二人在一处……都没了……”
时才重重地舒了一口气,身子突然地失去了力量,几乎就此软软地趴倒在地。
“死了吗……?那就好,那就好……”
他感觉像是从鬼门关转了个圈儿回来,连步子都踩不稳了,摇摇晃晃地走回自己的位置前,费了好大的劲儿才转身坐下。
突然,一种莫名的恐惧又攫住了他。
他不觉额角冒汗地抬起头来,一字一顿地再问道:“你……真的确认了,那是张、梁二人,和那个小鬼?”
“就是两大一小三具尸骨,在最初起火的地方……虽然已经面目难分,但周围并没有任何其他人,想来不会有别的可能性。奴才已经确认过了,绝没有错。”那时永得了救赎一般,缓缓地抬起头来。
他的确觉得再没有别的可能性,所以才敢回来复命。否则,知道是回来送死的,还不如亡命天涯去。
这一下,时才才终于放松了下来。
“……好了,你做得不错。可以退下了……”他对时永甩甩手,突然又想起来了什么,转而道,“还有,那个关在暗房里的苏武,可以‘处理’掉了。”
“是。”
时永忙不迭地应道,动作迟钝地从地上爬起身来,走出了门外。
————————————————糖糖宝贝作品————————————————
还是很忙,这一周还有这么多天,真熬不下去了。
可是还是要努力地坚持着,白天死命干活,晚上死命码字。
究竟这样辛苦是为了什么呢?
大约是……一个叫做梦想的东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