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风徐徐,眺望天空一振泼墨,思索着这动静相偕,虚实互动,炎凉轮转,苍天与玄黄参有的过程,龙岩最后无奈地捻亮案头的那盏灯,一声长嘘,“周公恐惧流言日,王莽谦恭未篡时,向使当初身便死,一生真伪复谁知?”
向来一往直前,从不回头,从不感慨的龙岩,今天脸上突然多了很多表情,言语也变得多情了起来。
是什么让这铁骨铮铮的男人变得悠柔了起来,又是谁拨动了他心中那根多情的弦?
今夜,天上没有星星,御花园中也不闻虫鸣,这是个岑寂的夜,窗前树荫摇曳,晃动,重黑黑的阴影一点点的扩大......
“既然来了,何必再躲躲藏藏?”
龙岩早就料到门外之人是谁,他一直不走就是在等这个人,不光他在等,他想很多人都在等他。只是龙岩想不明白,这人的主子为什么要急着把这枚棋子这么快就暴露出来?既然能瞒大家这么久,为什么不继续瞒下去,为什么要在这时把他们全都露出来?
门外静静地,要不是窗上的黑影,羽儿真以为眼前这个刀疤丑男在自言自语。可她心中又有一丝害怕,她不敢细想这个叫不出名字的丑男的那番话,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直觉,直觉告诉她门外那个人正是占据了她心多年的那个男人,她太熟悉他的影子了,她好像已经闻到了他的味道,属于他的那股淡淡的草药味。
“哼,知道杀手的大忌是什么吗?”
沙哑的声音,不管是谁一听都知道这是假声,真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看来你们什么都知道?难怪你们这么肆无忌惮,猖狂无度。”
龙岩冷嘲地嘴角一牵,转身看着目光有点呆愣的勒羽儿,他算的没错,这人对这个女人还是有感情的,否则不会一来就跑来看她,他出来的目的一定不是仅仅为了看她,而是有更重要的任务,只是他的一个情字,让他再也走出这个宫殿了。
“肆无忌惮?猖狂无度?是吗?”声音还是那么假,但能微微听出有少许激动。
“是不是很气愤,你们的每个计划设计的都精妙,可惜你们还缺少点运气,看来老天爷并非无眼,善恶忠奸,他全都看得清清楚楚,只是时候不到而已。”
“善恶?你善吗?你手上干净吗?”
“干净,我以前虽是一杀手,但我从未杀过一个善人,也从未杀一个手无寸铁之人,更别说一个妇孺,这点我比你们干净。”
“哈哈!”
一声狂笑,笑得很傲慢,很不屑,笑得阴森至极。
“为什么明明知道前面是一片荆棘,还一意孤行到底?”龙岩冷冷地转身,他无法面对勒羽儿的眼泪,也不管再看她那凄切的神情,他知道自己这样做很残忍。或许是出于同情,或许是他不忍见她绝望,他不尤地补上一句“为什么不好好珍惜你所拥有的这棵花树?”
“哈哈,荆棘!花树!不错,说得很不错,诶,可惜,可惜人不能鱼翅与熊掌兼得啊,花树再美,只能看不能食,再说它终有凋谢之时。可荆棘不同,荆棘虽刺人,一路,可刺莓很甜,很难得,面对真实的果实,我当然只能选择现实诱惑。”
“你不是浅薄之人,你应该知道,待到纷纷花飘之时,就是结果之日。”
“哼,是啊,花落果实,可你不知道,所有的果都曾经是花,但并非所有的花都能结成果。”
龙岩一震,他没想到这个男人心思如此严密,可为什么这么一个心思用尽的人,会犯这样显而易见的错误呢?他们葫芦里到底埋得什么药,事情为什么越来越匪夷所思了?
“这才是真实你?是吗?为什么?为什么要骗我?你们到底是谁?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不用回头,龙岩也知道勒羽儿已经自己冲破穴道,他知道老虎马上就要张牙舞爪了。这可是他自己拦下的骚,不过他不后悔。
“想走?”就在勒羽儿准备出去一看究竟的时候,龙亦寒的声音从门外传来。紧接着昏暗的御花园一下子火光通明,扑闪扑闪。
“真是你!为什么?”勒科伦的声音随即传来。
勒羽儿踌躇着,摇晃着,一步步走向门外,走向那个她害怕的真相。
“看来你们早有准备!这样的天罗地网,看来今天真是插翅也难飞了?”黑狼终于背过身,一脸视死如归的对着每个人。
“你本来就没打算归?是吗?”龙亦风不知道何时也到了这里,馨妍也跟在龙亦风的后面。
他们不是回景王府了吗?在场的每个人都心中疑惑不小,可此刻他们更加疑惑的是龙亦风刚才的那句话。
黑狼抬头一直注视着龙亦风,这目光像是在确定一件事情,但他什么都没说,只是抿嘴摇头,接着一声长叹,带着一脸欣慰的笑抬头望天。这笑包涵着一种释怀,一种放心归去的豪迈,这笑有点酸涩,有点无奈。
龙亦寒和勒科伦一行人面面相窥,不明所以,只有馨妍和龙亦风知道他这笑是什么意思,要不是他们早猜透了这里面的很多疑惑,他们也不会折返回来,他们也想亲自求证,他们的猜测到底对不对。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们?”勒羽儿已经走到黑狼的身后。
“......!”黑狼最不愿意面对的就是勒羽儿,他不想在这里暴露,他没想到龙岩会在这里等他,这一切确实超出了他的预料。
在场的都有点担心羽儿,尤其是龙岩,他比任何一个人都紧张她,这紧张是如此的显而易见,而她的兄长们,甚至包括馨妍,他们虽然也不例外的在担心羽儿是否能承受的住这样的打击,可他们更关心黑狼的反应。
“为什么不说话?为什么?”一句句为什么,羽儿含恨带怒地从灵魂深处呐喊而出。
“羽儿!对不起!”黑狼声如蚊虫,一股无奈感让许多人都纳闷不已。也让真爱过的男人明白,黑狼对羽儿是真的动了情。
“对不起?为什么?为你的刺莓?还是为你的凶残?我对你来说是什么?是利用的工具,还是一个玩偶?你是只披着羊皮的狼,你不配说对不起,你没有资格!你加害我皇兄,你害死了妍儿姐姐,你吃我们大漠的福禄,却躲在暗中害着我的家人,你好恶毒!我要千刀万剐了你!”话一完,羽儿冲动地拔起她随身携带的弯刀,一刀刺了过去。
“羽儿!”“羽儿!”“羽儿!”“羽儿!”“公主!”
几乎在同一时间,每个关心勒羽儿的人都惊叫了起来;一颗心提到了嗓子间。
只是谁也没料到黑狼根本没闪,一刀从黑狼的背部直穿前胸,刀尖穿破黑色的锦袍,血沿着刀尖一滴滴地滴落在黑亮的宫砖上。
“黑狼!”龙亦风还是无法恨他,知道跟他在前世出生入死的兄弟,才是背叛他,加害他和妍儿的真正元凶,他的心是最痛的,这痛不会因为灵魂的转移而改变衰减。
“为什么?你为什么不躲?”羽儿不可思议地松开两只手,看着自己一手鲜血,看着直挺挺站在那一动不动的黑狼,她除了木纳地问出这句,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她该高兴的,可她此刻除了慌张和害怕,她根本无法恨。
她怎么了?她怎么会这样?
“他不会躲,他这么做早就准备好的了,他早就想但求一死了。”馨妍无奈地从龙亦风背后走出来,她拎着药包,看了一眼脸色苍白的龙亦风,再看了一眼同样震撼地呆愣的龙亦寒和勒科伦,淡淡地说道“师兄,我们的打赌你赢了。”
“馨儿,救活他,我要活人!”龙亦风第一次这样言简意赅,不容抗拒地对馨妍命令道。
“是!”馨妍也不想废话,上前一步,想封住黑狼的穴位替他疗伤。
“小心!”勒科伦疾呼出声,自馨妍从龙亦风背后出来,他的目光全落在了馨妍的身上,馨妍的一举一动牵动着他的每根神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