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段允的帮忙,她除了要整天在森林里来回奔波送饭好几趟,还得背着夜天炽上洗手间,虽然距离很近,但对她一个女生来说也是极艰难的任务了,偏偏夜天炽那家伙脸皮又薄,宁可憋死也不肯让她为他倒屎倒尿。所幸的是,他这几天似乎转性了,自从她和段允吵架之后,他竟不再像之前那么自暴自弃了,只是寡言了些,估计是看她辛苦,态度平和了很多。偶尔,那双褐眸里甚至还会隐隐出现些许期待的光芒。
颜汐搬着一辆组装好的不锈钢轮椅,爬到帐篷放置的地方,已是气喘吁吁。今天,她终于把心一横,砸钱买了这台东西,以后,他行动总算可以方便许多了。大口大口地喘气,颜汐脸上却漾着笑容,这可能就是所谓的苦中作乐吧。
掀开帐篷的门帘,夜天炽正双手撑着长椅,试探着把脚掌放到地上。然而,臂上的力稍稍一减,腿上没有感觉,整个人却已经重重地跌在地上。
“夜天炽,你干什么啊!”颜汐急喊着,慌忙把轮椅推到他身边,将他的手臂放到自己肩膀上,用力地架起他的身体,“谁让你起来走动了,真是的,你看,我给你弄了辆轮椅,以后你闷得慌就可以出去晒晒太阳……”
“谁告诉你我需要这个?我不需要,拿走!”这段时间缓下来的脾气,在见到轮椅后又爆发了,他奋力一挣,甩开她的手整个人扑倒在床榻上,有力的手臂发狠地将近在咫尺的轮椅推得远远的,“我让你拿走听到没有!我很快就能走路了,我不需要这个,快拿走!”
见他一脸嫌弃的瞪着自己好不容易弄来的轮椅,颜汐再好的脾气此刻也是怒了,“你在说什么啊,你的腿还需要好好休养,不能随便乱动!”
“没道理,没道理这么多天都没效果的……”夜天炽自言自语着,看也不看她一眼,从枕头底下摸出一个玻璃药瓶,飞快地倒出几颗白色药片,水都不喝就一口气吞咽下去。
颜汐默默地盯着他手上的药瓶,水眸中波光涌动,半晌,她突然道,“你吃再多也没用的。”
夜天炽一愣,抬头看她,“你说什么?”
颜汐红唇微抿,缓缓道,“我说这药你吃再多也没用,因为,里面的药早就被我换成维他命C了。真正的药,被我扔了。”
自从看见他醒来后的模样,她就果断把他的枪没收了,免得他一时想不开干什么傻事。为了拿回他的枪,他发了好大一通脾气。可在这个方面,颜汐决定的事从不会轻易改变,当然也包括那瓶药,她更是一秒钟也不让它多留。
他有些呆滞地低头看着手上的药片,再看看她,褐眸中透着难以置信,“为什么?你……你知道这是什么药吗?”
第一次面对这么无措的他,心狠狠地抽痛着。她坐到他身边,冰凉的手主动握住了他的大掌。郑重地道,“我不知道那是什么药,但我知道,这药一定有非常可怕的副作用。当日在斗兽笼里被你击毙的那个人,他前一天被我打断了三根肋骨,第二天立刻就复原了,我看到他服食这种药之后的模样,那瞬间暴涌的能量让他痛苦不堪,看他的样子,好像一旦开始服食就再也离不开了。还有那个叫蒋伍的,当初在后森林你废了他一条腿,他应该也是服食了这种药才能重新站起来,但是他却恨你入骨,你不觉得奇怪吗?他曾说过,我不会知道他为了这条腿付出了什么……”
回忆涌来,忧虑笼上她清秀的眉心,握住他的手不由沁出了冷汗,“我可以感觉得到,这种药的副作用一定很恐怖,我不知道这瓶药你是怎么得来的,但是,我绝不会让你变得像他们一样!”
“你凭什么这么做?”听完她的解释,夜天炽不但没有谅解,反而狠狠捏住她的手,燃火的褐眸怒瞪着她,以前所未有的凶恶口吻怒吼道,“林颜汐,你是我什么人?你凭什么替我做决定!再恐怖的副作用又怎么样,难道还有比现在这样当个活死人更恐怖的吗?”
“那你呢?”她冷冷低语,非但没有被他的怒吼吓退,看样子反而比他还要上火,“你又是我什么人?我已经签了生死状……你凭什么自作主张把我弄出来!”
他瞪着她,她竟然用这件事来堵他,就像是活生生地践踏着他的心。
他居然还瞪她,凭什么人人都可以这么对她?他把她的手捏得极痛,颜汐越是挣扎,他的手劲越是加重,疼痛和委屈再次催逼出怒意,带着一丝丝颤抖,她的声音逐渐高扬起来,“我想死还不行吗?你凭什么让我活着,却又让我一个人面对这一切!你知不知道……看你们一个个这样,我宁愿我当时就直接死在里面!唔……”
话未说完,突然,他的手臂略一用力,将她扯近,居然就这样狠狠地堵住了她的唇。夜天炽双眸赤红着,怒瞪着她,再也不想从那张气死人的小嘴里听到一个“死”字。
“唔……”他的吻太过蛮横突然,颜汐淬不及防愣了一下,随即气得用力地拍着他肩膀,拉他的头发。可是,他竟然在她的饱满唇上用力地啃了一口,腥甜的血液喂进嘴里,让她痛呼出声。
凭什么?凭什么每个人都欺负她!委屈到极致,她缓缓停止了挣扎,细细的声音在喉管里低咽着,像一只受伤的小兽,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了出来。夜天炽怔然,褐眸渐渐回神,紧凝着眼前抿唇抽泣着的她。
她就那么讨厌他的亲近吗?此刻,争吵的本源悄然被忽略了,心里流窜的酸楚气息快要将他憋疯了,从小到大,都不知道爱一个人是什么滋味,可是自从发现自己爱上她之后,这种痛苦的煎熬,就一直在折磨着他。
不是没有想过放弃,可是只要她一个不经意的浅笑,他失速的心跳就明确地打消了这个念头。直到这次,他算是彻底明白,他已经中了这个女人的毒,不足以致命却反反复复地折磨着他,挠心挠肺,如同一把温柔的刀子,在浅笑中杀人于无形,逃不开,那他也就认了。
遇到她之后,他才发现,原来自己可以爱得这样卑微,这样无私。见鬼的无私,就算每次看见她和段允出双入对,笑语嫣然,他心里如同强酸洗过一般。他在自己的心痛中竟也会有种自虐的满足。当听见她和段允因为自己而激烈争吵后,她低低的抽泣声就仿佛一把薄而利的刀子,在他的伤口上来回拉锯。也就是在那一刻,他决定服食浅芯留下的药。
原因其实很简单,只要她幸福,他怎样都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