滑坐在地上的库玛抬起苍白的脸，眼神复杂地望住她。
长生的背影消失在她的视线里。
咕噜湖的兽族群里已经乱成了一团，人族营救的勇士与兽族剽悍的士兵混战，残肢断臂四处飞扬，牢房内外成为一片血腥战场。
郎绰被人拉走的时候还扯开嗓子吼叫：“库玛！库玛！”
小白龙大声喊叫回答他：“库玛去追长生了！”
眼见兽族士兵越来越多，郎绰急得直跺脚。
长生前进的脚步停在了迈出石室的台阶上。空气中飘送来不同寻常的气息，熟悉的，令人憎恶的野兽的气息。
闪烁着荧荧绿光的野兽出现在了台阶底下的草丛中。婢女和宠姬的尸体被他们啃咬得干干净净，有几头还在留恋地舔着骨架子。
似狗非狗，似狼非狼，进化得极其恶心的不知名物种。尖耳，秃毛，口涎长流，活象感染了病菌的癞皮狗，是大将和元帅饲养的宠物。
领头的是只体积庞大的绿眼兽，颈子处有一撮特别显眼的黄毛，长生对它印象深刻，就是这只野兽一马当先咬断她的气管，怎么不让她刻骨铭心？
她还没找它算帐，它倒自已送上门来了！长生微微冷笑。
刚刚站起来的库玛腿一软，又坐了回去。
“坐在那里等着！”长生迈出一步，声音平静毫无起伏，“等我结束了这只畜生的性命！”
库玛颤抖地掩着唇：“怎么可能，杀得了它！它们，有一群啊！”
“只要结束了领头的性命，其他的不足为惧。”长生两手互握，拳头捏得咯嘣响。话音刚落，黄毛兽与长生同时跃向了空中。
库玛捂住眼睛不敢看，她在牢房的时候听得最多的就是这群野兽撕咬俘虏的声音，俘虏的惨叫声足以令正常人精神崩溃，此时看到这一群野兽，她根本没有勇气面对。
忽地听到一声凄厉冗长的嗥叫，库玛颤抖地从指缝中望过去，看到一人一兽翻滚在地。女孩白皙美丽的胳膊叼在野兽嘴里，尖锐的牙齿深深扎进皮肉，看牙齿咬合的程度，胳膊肯定是断了，说不定连骨头都被咬碎了。
长生却没有任何痛苦的表情，甚至连皱一皱眉头都没有，侧对着库玛的脸平静得近乎冷酷。左手被黄毛兽咬在嘴里，她一秒钟没有犹豫，迅速抬起右手，猛地戳进那只灯笼大小的眼眶里，在野兽凄厉至极的嗥叫声中，手掌并拢，面不改色地将滑腻腻的眼珠子抓在了手里，猛地拽出眼眶。
鲜血如泉飞涌，弄脏了她的全身。长生捏爆了手里的眼珠子，把那肮脏的液体丢到了地上。
众兽惊惧地后退龟缩，绿眼在草丛中象探照灯一样闪闪烁烁。
黄毛兽痛得在地上打滚，但是它生性凶残，疼痛更加重它杀戮的戾气。眼睛还淌着血，黄毛兽一翻身再度扑向长生。
长生折断扭曲的胳膊咯吱咯吱响着，迅速恢复如初。她意外地瞧了一眼，恢复速度比她想象地还快，这具身体是越来越耐杀了。
黄毛兽扑上来的同时，她也再次扑向野兽。兵贵在神速，她要速战速决，出手震慑住所有的野兽。以雷霆手段震慑它们，才有可能让众兽臣服。
一拳击在黄毛兽湿漉漉的鼻子上，痛得它翻了个筋斗。再一拳打在它受伤的眼眶，打得它倒在地上四肢抽搐大声嗥叫，庞大的身躯象待宰的绵羊蜷缩成一团。
长生的确打算宰了它。
库玛眼睁睁地看着女孩一拳打倒比她庞大不知多少倍的野兽。曾经威风不可一世，死在它们尖牙利爪底下的生物不知道有多少，如今却象只斗败的公鸡躺在那里，被手无寸铁的人类女孩踩在脚下。
长生光洁的小脚踩着野兽硕大的头颅，看似轻飘飘的没有用力气，黄毛兽却丝毫动弹不得。她向黄毛兽俯身，沾满鲜血的手掌在库玛睁大的眼睛中伸出，轻柔缓慢就象她伸出去是为了摘一朵美丽的玫瑰花。
下一刻，她修长的手指却戳进了黄毛兽脸上恐怖的血窟窿当中。从摘掉眼珠的血窟窿中，笔直延伸向黄毛兽的大脑。
库玛的心跳停止了，象木雕人一样僵硬地看着纤细秀美的红发女孩，异常镇定地将手伸进气息奄奄的黄毛兽眼眶中，眼睛都不眨一下就捏爆了它的脑干。
黄毛兽抽搐了两下，死透了。
长生站起身，血腥的眼睛扫了周围一圈。兽群畏缩地呜呜叫着，没有一只敢上前挑衅。
库玛直愣愣地看着她，忘记了心跳。
长生提起黄毛兽，凌空扔向兽群。那群畜生立即欢腾地扑上来撕咬分食，丝毫没有物伤其类的意识。
长生一步步走下台阶，走进兽群包围圈。兽群抬眼看看，又低下头继续撕咬，原本的包围圈默契地打开一个缺口让她通过。
长生扭头看向瘫坐在地上的库玛：“现在不走，等它们吃完了，就轮到你了。”
库玛强打精神从地上爬起来，走动的时候双腿还在打颤。
跟着长生走过兽群，无时无刻不感觉到野兽身上散发出来的噬人戾气，闪烁的绿眼睛充满了残佞阴毒，似乎随时都会扑上来咬她一口。库玛走得心惊胆跳，长生倒是稳当，脚步丝毫不乱。
直到走出很远，彻底脱离了野兽的包围，再也闻不到一丝腥味，库玛这才缓过一口气，回想这一路真是惊心动魄，竟比面对兽族的战斗还让她胆颤。
“我看到你的手受伤了，有没有关系？”
“没事。”长生甩了下胳膊，感觉胳膊的灵活度，“以后，不会再受伤了。”
“哎？”库玛没听懂。
长生也没打算让她懂，撇头走开。
“库玛！”郎绰在乱军当中看到了她们，拼命挥手。
库玛欣喜地回头：“郎绰在等我们，我们快走！”
长生站在她身后，血糊的小脸上，眼眸平静幽深，似乎只是刚从外面闲庭信步回来，而不是经过两场惊心动魄的厮杀。火红的短发发尾，一颗颗血珠缓慢滚落。她弃了小白龙那件混合着血泥，脏得无法再穿的衣裳，随便披在身上的是不知从哪里捡来的新鲜兽皮，还带着野兽体温与刺鼻的血腥味道。
库玛看到兽皮就想起刚才的血腥场面，顿时喉咙翻涌，满腹酸水又往上冒，连忙扭头，不敢再看。
战斗接近尾声，更多的兽族士兵涌进指挥官的石室，一路畅通无阻，看到了撕咬分食的兽群，看到了惨死的大将。
趁着兽族内乱，人族的勇士搏命抢来几匹变种马，浑身斑斑点点，头上带角，蹄子上几撮飞毛，活象从地狱里出来的变种马。
看来郎绰对人族很重要，长生眯起眼睛。
一名兽族士兵在她面前抡起了铁锤，长生冷冷看着，握住拳头蓄势待发。
轰隆一声，一匹变种马从天而降，扬蹄踢倒了兽族士兵，马身上探出一颗脑袋，少年肮脏得辨不出面目的脸闪现在飘扬的短马鬃后，冲着她焦急地喊道：“长生，快上来！”
长生愣了一下。
小白龙以为她在担心被人流冲散的库玛：“别担心，库玛已经获救了！”
长生伸出手，小白龙一把攥住她，使力拉上了马背。
“坐稳了！抱紧我！”小白龙粗鲁地将她的手搭在自已腰间，大声喝道，“走了！咜！”
变种马飞驰而去。
长生僵硬地挨着少年并不宽厚的背，少年的背还很稚嫩，身体的各项指标都在生长发育，传递过来丝丝缕缕温暖的体温。
长生两手交握，搂住了他劲瘦的腰身。女孩柔软的躯体紧贴在后背，小白龙紧张地浑身僵硬，只能不停地驱赶变种马快跑。
流星在放亮的天际划过，坠落在遥远的山麓。原野的晨风吹拂着冰凉的四肢，一匹匹形态各异的座骑从身边驰骋而过，所有人脸上带着难掩的激动与欣喜。恐怖狰狞的兽族营地离他们越来越远，仿佛那令人畏惧的所在也远离了他们的记忆，迎接他们的将是美好的新生。
长生仰起脸看着，眼神有点痴，唇边浮出真心的一丝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