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无忧所率之军损失惨重,几年内是无法再有动作,秦翼全军覆灭,也无法回击,两国就此歇战。
“发布告示,为秦翼送行……”朝堂上宇文墨沉痛的说,大臣们都会下来,默然执起衣角揩泪。
告示出,京师沸腾了。
一夕之间,大街小巷挂起了白布,人们都穿着白色的衣服,沉默着聚集到将军府门前。
将军府紧闭着门,没有看到任何的白色,人们都跪在府门前,安静的沉默不语。
“吱呀——”厚重的门缓缓打开,凤莲出现在人们的视线,白色长发如同秋后的小草没有生机,苍白的容颜上掩不住的悲伤与疲惫,本来合身的粉色罗裙竟显得那么大。
“凤莲代替家夫谢过各位。”微微欠身,一滴泪落在地上,发出“啪”的声响。
“夫人,节哀。”
“各位,请回吧,家夫会回来的。”说出口的话她自己都不相信,但仍强撑着悲伤安慰着不知道是她还是别人。
“夫人……”人们关心的看着凤莲,泪水直在眼眶打转却还是不肯滑落,明明悲伤之极,却还是强撑着。
“各位,请回吧。”捂着嘴转身跑开,她险些控制不住的悲伤大叫出来,她不能也不可以,如果她那么做了,不就真正宣布了秦翼身亡了么?她不想,她也不愿。
人们面面相觑,在对方的脸上看到了一样的不忍,一样的悲伤,缓缓站起身,低着头离开了。
“凤莲,表哥他可能真的……”烟雪安慰着,眸中的泪水不受控制的滑落。
“他没死,我感觉的到。”凤莲倔强坚持,“他在受苦,我感觉的到。”
“他不在了,不在了!”烟雪晃着她大吼,“他死了,死了……”渐渐噤声,她看到了凤莲眼中的痛苦,感受到了凤莲的心伤。
沉默在流转,安静的房间空旷孤单,曾经的欢笑在此刻静默成为回忆。
冷无忧率领着残余的军队回了国家,同时还带回了一个人——众所周知的死亡的秦翼。
“不是说要灭亡我朝么,现在不还是灰溜溜的回了朝?”秦翼被关在囚牢里高高吊起,凌乱的发散落在胸口,刀刻般棱角分明的脸上满是胡碴,还带着些许鞭痕,素白的亵衣早已被鲜血染红,鞭痕清晰可见。就算是狼狈的阶下囚,他依然高傲不屈。
“怎么,迫不及待想要看到我灭亡你朝了么?”冷无忧怒极反笑,挑眉道。
“你们永远都不会有那一天。”嗤笑一声。
“那你就好好活着,看我怎么让你们朝成为我的囊中物。”冷无忧冷冷的扫了秦翼一眼,又使了一个眼色给狱卒,狱卒会意的点点头。
冷无忧走后,狱卒嘲讽的看着秦翼,将染血的长鞭从浸泡着的盐水中取出,一鞭狠似一鞭甩在秦翼身上,秦翼含笑着看鞭子甩在身上,握紧的拳头显示着他此刻的痛苦。
春去秋来一载过,人们似乎早已忘记了一年前的战争,百姓安居乐业,国家兴盛。
“披上衣服吧。”凤莲又一次坐在城南的十里亭看着远方的枯荷塘发呆,红夜拿了狐裘给她披上。
“这都一年了,他为什么还不回来?”喃喃着,不知是在询问着谁。
“一年都没有回来,他不会回来了。”
“我感觉的到,他还活着,他很痛苦。”
“也许吧。”红夜低语,这一年他们无数次的去邻国,希望可以得到秦翼的一丁点消息,可都是无功而返。
凤莲坚持说秦翼还活着,他们才一次次不放弃希望,可这最后,却还是失望。
“我们回去吧。”红夜扶起凤莲,“你也不想他担心吧。”
“恩。”安静的跟着红夜回府,街道一如既往的熙攘繁华,仿佛那场战争只是一个梦像。
凤莲走到一个小摊边停下来,拿起一根玉簪呆呆的看着。
“你喜欢它?”红夜轻声问。
“它像极了秦翼送我的那根。”轻轻的放下玉簪,“他送我的已经碎了。”
红夜买下那根玉簪,轻柔的插在凤莲的发上,“它会陪着你,就和他还在的时侯一样。”
轻抚玉簪,安静美好。
夜深人静,京师仿佛也在沉睡,黑漆漆的夜空里看不到一颗星星。
凤莲侧身躺在床榻上,紧握着红夜送的玉簪,莫名的胸口传来阵阵疼痛,她做起身,接住不受控制滑落的泪水,她明明不想哭的。
难道是秦翼出事了?她想到秦翼,疼痛就更厉害,像是被扼住喉咙无法呼吸一样,她知道她猜对了。
她不知道秦翼发生了什么事,她只知道她无法代替他痛,只能感受到他痛。
不知过了多久,疼痛骤然停止,胸口一片空洞,仿佛失去了最重要的东西,她捂住胸口,仿佛这样就能不再空洞。
保持着这样的姿势,像是要天荒地老。
此时的邻国,冷无忧冷冷的看着倒在地上的尸体。
他赐了毒酒一杯喂秦翼喝下,看着秦翼痛苦扭曲的面庞,直到停止动作,断了呼吸,他甚至有一瞬在秦翼脸上看到了解脱的快乐。
“把他送回鄷王朝。”对着身后的刘旗淡淡道。
“是。”刘旗应了一声,叹息的看着秦翼,命手下的人将秦翼裹在草席中,连夜向鄷王朝的京师送去。
凤莲行尸走肉般,抱起桌上的瑶琴,打开将军府的后门,向城南的十里亭走去,她要做一件事,也是最后一件事。
寂静的城南只能听到虫鸣,她将琴放在石桌上,素手轻轻拨动,琴音幽幽,在安静的这里格外的清晰。
曾经的美好在脑海中闪过,或痛苦或甜蜜,嘴角上扬成幸福的弧度,看着枯萎的荷塘。
轻轻挽起罗裙,脱去秀鞋,纵身跳进冰冷的荷塘里。
清晨,红夜去寻凤莲用膳,并没有看到她,床榻凌乱冰冷,显然她离开已久,桌上的瑶琴也没了踪影,她隐隐有了不祥的预感。
赶紧唤来烟雪清风和落云去寻找,大街小巷里都没有放过,却还是寻不到身影。
突然,一个熟悉的东西进入了红夜的视线,红夜这才想起,她们忙中忽略的地方。
赶到的时候,空无一人,红夜以为是自己猜错了,站在凤莲曾经坐过的地方,眺望远方,一抹粉色印入眼帘。
她快速的飞过去,那抹粉色正渐渐沉入塘底沉去。
她抓住一角,用力的向上拉,直到完全拉上来,她知道自己的猜测是正确的,事实就摆在眼前。
她悲戚的看着冰冷的尸身,落云等人也快速的赶来,将凤莲的尸身运回将军府。
素白高高挂起,灵堂上朱红的棺材黯然失色,烟雪点一炷清香,祭奠亡魂,低喃着什么。
原本就寂寥的将军府更显清冷,开的繁盛的花朵也失了生机一半耷拉着头,黯然失色。
“叩叩叩——”是门被敲响的声音,四人正疑惑是不是听错的时候,声音再次响起。
清风打开门,没有人,只是有一辆马车安静的守在那里,他小心的靠近马车,轻轻撩开车帘,一个卷着的草席躺在那里。
他将草席搬下来,用剑劈开,秦翼的尸身出现在他们眼中,这时他们才相信,凤莲之前说的秦翼没死是真的。
秦翼死了,凤莲也不在了,这是不是凤莲感觉到了所以才会做出这样的举动?
他们无从得知,将秦翼和凤莲安置在一个冢里,几人离开了将军府,离开了京师。昔日的繁华,在此刻却是如此的萧条,不免让人有些感叹。
又一年过,人们惊奇的发现城南枯萎三载的荷花竟然开放了,每雨过天晴,荷花上残留着红色的雨珠,像极了蔓延的鲜血低落在荷塘,池水也变成了红色,人们纷纷猜测,有人说那是凤莲的执念所化;也有人说凤莲的真情感动上天,池中莲荷乃凤莲所化的莲花仙子。血雨是凤莲对将军秦翼永恒不变的思念。
平平淡淡的一年,似乎蕴含了无尽的风暴,邻国蠢蠢欲动,几次犯边,朝堂无人能与之匹敌,宇文墨御驾亲征,随行的还有当朝的国母——紫玥。
战场兵戈,刀枪无眼,入眼满是疮痍,支离破碎的尸首随处可见,战斗就是在这些尸首上进行的,踩踏的是敌人的或是自己将士的尸首,浓烈的血腥味经久不散,让人作呕。
冷无忧以不可阻挡的势潮一次次击退宇文墨的将士,直到真正的结局。
冷无忧攻下了城池,坐在高位上睥睨天下,宇文墨被迫跪在地上,狼狈的样子哪里还像一国之君。紫玥胆怯的站在冷无忧身后,不敢去看宇文墨,她害怕看到宇文墨心伤的样子和责备怨恨的眼神。
“要杀就杀,我宇文墨又岂是贪生怕死之辈。”高傲的扬起头,就算如此狼狈,他还是一国之君,亡国之君。
冷无忧有些愣神,刚才的那句话像极了秦翼宁死不屈的倔强。
“好,我就给你一个痛快。”命人端上三物,“你总还算一国之君,给你一个体面的死法。”
“少主,你答应过我的。”紫玥慌乱的跪下来,抓着冷无忧的裤腿哀求。
“妄朕那么宠爱你,背叛朕又有什么资格求他放过朕,朕宁死也不要再见到你。”拿过刀子向脖子抹去……
“你醒醒吧,本少主眼里容不下沙子,你以为背叛本少主之人有什么资格和本少主讲条件,本少主没杀你已算是法外开恩。”冷无忧扫了一眼,不屑道。
紫玥跪坐在地上,爱她的被她背叛,含恨而终,她的主人此刻也要抛弃她,她还有什么脸面好活在世上?
爬到宇文墨的尸体旁边,握紧他的手,那染血的匕首是他的血。和着他的血狠狠的不留情的刺进腹部,宇文墨,欠你的,我来世再还……
冷无忧只是看着,不阻拦,不言语,只是在紫玥死后,吩咐刘旗将二人的尸首草草掩埋了事。
鄷王朝,终于还是落到了他的手里。
率领着军队挺进皇城,一路上畅通无阻,直到坐在高高的皇位才算踏实下来。
“凤莲呢,给朕寻来朕要封她为后。”冷无忧登基之后,便让刘旗去寻找凤莲,秦翼死了,鄷王朝也是他的了,就没有人再阻拦他给她幸福了。
“皇上,凤莲小姐她……自尽了。”刘旗艰难的说出来,冷无忧怔了怔,他不相信的摇头,直到亲眼看到那矮小的坟墓上刻着的名字,他才相信。
悲戚的点上一炷清香,叹息一声回了皇宫。
此后,冷无忧专心于朝政,国泰民安,百姓和乐。
落云和红夜悬壶济世,神医夫妇美名远扬……
清风和烟雪则隐居到不知名的小山,再未出现过。
冷无忧又一次在凤莲的墓前点上一炷清香,低喃的几句,“我这是最后一次来看你了,我们终于不用阴阳相隔了。这么多年,我没有忘记过你,不知道到了下边你会不会怪我,我知道你喜欢秦翼,你一定恨我吧……到了下边,我在好好解释给你听。”咳嗽几声,坐下来倚在墓碑上,看着远处的风景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