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请太医来看看吧。”轻柔而饱含心疼的声音响起。
“不用,朕的身体朕知道,用不着请太医。”虚弱的说着,苍白的脸上泛着不正常的红晕。
“皇上,侯爷求见。”布公公推开门对宇文乾说。
宇文乾愣了愣,咳嗽几声,“请他进来吧。”
“皇兄。”宇文坤微微弯了弯身子,布公公在宇文乾的示意下搬了一张凳子,宇文坤坐在凳子上。
“皇弟有何事要说?”压抑着咳嗽询问,柳雪樱轻轻地拍着他的背。
“得到密报,邻国正加紧对士兵的训练,可能是想要与我国开战吧。”宇文坤忧虑的说。
宇文乾想起了冷无忧,满头白发,器宇不凡,运筹帷幄。
“皇弟,同样加紧我国对士兵的训练,应对这些。”宇文乾也不犹豫,吩咐了下去。
“可是……秦翼没在,这训练士兵的任务……”支支吾吾的说着,宇文乾才想起,秦翼已经辞官了。
“我国也不是只有他一个将军,韩将军不也一样可以胜任么?”
韩莫?宇文坤想了想,点头同意,退了下去。
“雪樱,你怎么看?”宇文乾虚弱的靠在床榻,咳嗽着。
“臣妾不敢随意发表评论。”自古就有女子不得干政的规矩,她干政于情于理都不应该。
“朕恕你无罪。”
“臣妾听闻邻国得到了麒麟玉,这麒麟玉的寓意举世皆知,他们既然开始训练军队,野心自是不言而喻,而且,秦将军也离开了,对他们就少了一个威胁,统一也会受到更小的阻力。”一边说一边打量宇文乾的脸色,果然在他脸上看到了凝重。
“难道要把秦翼召回来?”
“皇上不是让韩莫将军去训练军队了么,那就相信他,如果真的避免不了就请他回来。”
“也只能这样了。”宇文乾闭上眼睛,他的身体每况愈下,只怕撑不了多久了,宇文墨还不够沉稳,将国家交到他手里,不消几日就会被灭掉,这该如何是好?
阳光明媚,风景秀丽,秦翼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向清愿庵走去。
“还有多久才到?”烟雪一边打着呵欠,一边无聊的询问。
“快了,差不多还有一个时辰吧。”清风算了算时辰,淡淡的说。
“还有一个时辰?!”烟雪拉下脸,这也太长了吧。
“怎么?觉得无聊了。”凤莲调笑,红夜含笑着看她。
“是啊。”撇撇嘴,“这样真的很闷。”
凤莲想了想,把瑶琴拿了过来,“我弹奏,谁愿意和一曲?”
“我和师尊来。”烟雪自荐还拖着红夜下水。
红夜扭扭捏捏的拒绝,但是在众人的热情中羞涩的点头应和。
素手轻抚琴弦,行云流水般的琴音倾泄而出,烟雪和红夜清脆的歌声甜美动人,一路上欢欢笑笑,忘却烦恼。
“施主远道而来,且先休息片刻,我这就去请断缘师妹。”小尼姑带他们到房间休息,她则去请宇文舞。
“断缘,远道而来的朋友你可要见见?”住持盘腿而做,佛珠在手轻轻转动,闭着眼睛征求她的意见。
“弟子想,还是不要再见,免得徒增感伤。”双手合十,轻声道。
“阿弥陀佛。”住持叹息一声睁开眼,“此次可能会是你们最后一次见面了,你还是不去么?”
“这……”
“断缘,尘缘了断并非情谊了断。”
“弟子知道怎么做。”行礼后便下去了。
住持站起身,轻轻转动佛珠,她可以预料一切,但却不能泄露,违逆天道,是她不能做的。
“阿弥陀佛,几位施主找断缘所为何事?”平淡的语言,平淡的感情。
“公主……”
“阿弥陀佛,施主,这里没有公主,没有宇文舞,只有了断了尘缘的断缘。”
相对无言,不知道说什么。她这么冷淡,这么平静,前尘往事对她来说不过都是浮华。
“我们为刘庸报过仇了。”
“施主,天命如此,不可更改。”叹息一声,却还是古井无波。
“你不关心皇上么?”
“贫尼已出家,况且,宇文舞已经死了,不是么?”淡淡的说着,面上平静,心里却还是紧张着担心着。
凤莲平静的将所有的事情叙述了一遍,看着她一次次握紧拳头松开,她知道她只是面上装作不在乎,心里却是在乎的紧。
听到宇文乾被下毒吐血昏迷时,她的心揪了起来,握紧的拳头,指甲几乎都要嵌入掌心,可听到一切平安无事时偷偷的松了口气。
“其实你并不是真的不在乎。”凤莲仔细观察了她的反应开口。
“得知你很好,我们也就放心了。”秦翼欣慰的说,“我们也不多叨扰了,这就离开。”
“且慢。”宇文舞从怀中拿出包着的手绢,“请将这个埋到刘庸的坟前,以发代人,断缘感谢他的照顾。”
“我们会的。”接过发郑重的收好。
“此次一别,便是永远不再见了,将军,你们保重。”我也会默默地为你们祈福的。
“公主珍重!”转身而去的一行人在她的眼里竟是天涯之隔。
“阿弥陀佛。”住持不知何时来到她的身边,“断缘,天命如此,毋须感伤。”
“弟子知道。”双手合十,轻轻转动佛珠,平静波动的心。
辉煌的宫殿此刻笼罩着阴云,忙忙碌碌的宫女宦官奔走着。
“快请太医。”柳雪樱焦急的呼喊着,布公公担忧的走来走去,看着龙榻上的明黄身影。
太医背着药箱跌跌撞撞的进入寝宫,颤抖着身子为榻上之人把脉。
“治不好他,你们全部都要死!”柳雪樱的声音中满是惶恐。
“雪樱,不要怪他们。”一边说一边不停的咳血。
“不要说话,会没事的。”颤抖的声线带着哭腔,泪水如短线的珠子掉落在宇文乾的脸上。
“别哭。”艰难的抬起手,轻柔的擦去她脸上的泪水,“叫他们全都下去吧。”虚弱的说着,迷离的双眼里古井无波。
“全都下去!”
“朕恐怕是不行了。”宇文乾急速的喘息,鲜血说着嘴角滑落在明黄的龙袍上,触目惊心。
“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的。”不知是在安慰自己还是在安慰宇文乾。
“朕,好想朕的小舞儿。”
“皇上……”
“雪樱,还记得我们初遇么?”
“记得,永远记得。”
“你跳一曲霓裳舞,眉目盈盈的对着朕笑,就那一瞬,朕的心便被你俘获了。”似乎想起了那一幕,嘴角微微上扬,略带着些许少年的羞意。
“朕好想再看一次。”
“臣妾为您舞。”扶宇文乾坐好,她则站在屋子的正中飘然起舞。
腰身盈盈,眼眸含水,一颦一笑一如从前。
宇文乾含笑着看她舞,脸上泛起红晕,强压下欲喷涌而出的鲜血,满口的甜腥味,目光中不舍深情,渐渐消散,变得空洞,缓缓的闭上,手也软软的落下。
柳雪樱哭泣着独舞,尽管知道他看不到了,却还是舞着,一直到结束。
凄厉而尖锐的吼声响彻整个宫殿,布公公执起衣角悄悄擦去流出的泪水,所有的宫女太监全都跪到地上,低垂着头,默默的流泪。
“布公公,皇兄他……”宇文坤后退一步,像是被定住一样,满脸的不可置信。
“侯爷节哀。”
“不,皇兄不会死,皇兄不会死。”不顾一切的推开厚重的宫门。
宇文乾安详的闭着眼,倚在柳雪樱的身上,柳雪樱轻抚他逐渐变冷的面庞轻声哼唱着,偶尔会擦去落在宇文乾脸上的她的泪水。
“嘘——他睡着了,你们不要吵醒他。”轻声的说着,摇晃着身子,继续哼唱。
“皇嫂,皇兄他……驾崩了。”艰难的说出那几个字。
“放肆,竟敢这么说皇上,来人,把他给本宫拖出去。”
“娘娘,皇上他确实……驾崩了。”布公公重复着。
“布公公,你也联合他来这么说皇上么?皇上醒了治你的罪!”
“传令下去,京师戒严,敲钟鸣丧。”
“不许,谁也不许去,皇弟,你皇兄……”
“皇嫂,皇兄确实驾崩了。”
柳雪樱不再言语,只是淡淡的为他整理衣装。
“你们伺候皇兄更衣。”说完便出去了。
片刻,整理完毕,举国鸣丧钟,天下缟素。
“布公公,和我去御书房请皇上的遗召。”强忍泪水,快步往出走。
御书房诡异的安静,略带灰蒙蒙,柳雪樱走到左边书架,拿出第三本书,按下按钮,书架移开,一个黑漆漆的入口出现在他们的眼中。
“掌灯。”
一步一步的走下去,空荡的密室里只有一张桌子,桌子上有一个匣子。
柳雪樱打开匣子,拿出明黄的圣旨,“这就是遗召,布公公宣读吧。”
布公公接过遗召,随着柳雪樱离开。
“奉天承运,皇帝召曰……”读到最后停了下来,为难的看了一眼柳雪樱。
“为何不继续?”
“这……”
拿过遗召,最后一句话印入眼帘,“赐死皇后柳雪樱”。
“娘娘……”
“遗召的最后一句话是,赐死本宫,给皇上陪葬。”淡淡的说出,她早就准备好了,无论会是什么样的结果,她都坦然接受。
“皇嫂……”
“皇弟,拿过来吧。”柳雪樱叹了口气,“你皇兄真傻,明知道我不会让他一个人却还是不放心,给我吧,别让他等太久。”
叹息着将托盘放在桌子上,他则出了门。
柳雪樱拿起杯子,甘甜的美酒却是毒酒,一饮而尽,入喉满是苦涩,浓黑的鲜血顺着嘴角一滴滴滑落到地上,浅笑着闭上眼。
宇文坤握紧拳头,“布公公,去看看。”
“皇后娘娘饮毒酒死了。”
“葬入皇陵。”
新帝本是宇文坤,但他却说要为宇文乾守灵三年,故和送葬队伍去了皇陵。
新帝宇文墨即位,广招秀女充盈后宫,大臣劝谏却都被贬,举国莫能阻拦者。
清愿庵,宇文舞听闻宇文乾驾崩,素衣白裳,向皇宫的方向长跪不起。
秦翼一行人听闻皇弟驾崩的消息,只是叹息与感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