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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之间,半月已过,一月的天,冷得更加透彻,而昨夜,也降下了今年的第一场雪。
屋中的人儿百无聊赖地坐在床上,一双水瞳将屋内的摆设打量了一遍又一遍,最终,还是无奈的叹了口气,垮下小脸。她整整在这床上躺了将近半个月,真不知道君若寒是怎么想的,死都不肯让她离开房间半步,说是为了她的身体着想,事实上,还不是将她软禁在这里。她究竟有什么能力,这么让堂堂北齐的兰陵王爷看重,她不过是个路人甲罢了,至于这么提防着她吗?真当她是什么深藏不露的高人,不敢放她离开不成?
思及此,粉嫩嫩的小嘴又是逸出一丝轻叹,这些天,她除了吃就是睡,除了睡就是吃,跟猪没什么两样。长此以往,还怎么得了?不行,她要找君若寒去谈判,她帮他赢得了这场战争,他就应该放她自由,这样关着她,算什么?
“小熙,该吃药了。”柔柔的声音若水一般,甚是好听。进来的是一位秀丽端庄、温雅可人的女子,穿着一袭鹅黄的衫裙,素白的纤手端着托盘,那便是当初云熙在牢笼之中,所见到的俘虏之一,据她们自己介绍,她该是排行第七的七娘。七娘素来喜静,擅长女红,性子也是不温不火,柔和得很。君若寒履行了他的承诺,若她为他赢得这场战争,便将那四位俘虏尽数放出。四位女子感戴云熙,便主动要求留下,照顾云熙。
云熙朝她微微一笑,“有劳七娘了,每次都让你为我端药,小熙真的是很过意不去。”
七娘也温柔地笑了,“你这是说的哪里的话,你救了我们大家,我们都很感激你,你且安心养伤,别管什么劳不劳烦的。”
顺从接过药,有些为难地看着那墨色的汤汁,心一横,便一口气灌下,七娘见她这副模样,浅浅笑出声来,立刻拿出一片甘草让她含着。
“你看,王爷多关心你,知道你嫌药味苦,特地让我们备着甘草来帮你解苦。”
云熙含着甘草,无法说话,只得皱皱鼻子,轻轻哼了两声,表示抗议。他关心她?若是他真的关心她,又如何非要限制她的行动。反正,她是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些什么。也许,她应该亲口问问他。
待口中的苦味渐渐被甘甜所取代,云熙吐出甘草,活动了下静止了许久的舌头,“七娘,你可知道王爷现在何处?”
“王爷这会儿,该是在与段将军和斛律将军商讨些事情。大概还有一盏茶的功夫,便结束了。怎么,小熙想见他?要不,我去找人,帮你通报一声?”
“没事,还有一盏茶的功夫,我自己去找他。”她再也忍受不了一直被困在房屋之中的生活了,仿佛她是个生活极度不能自理的人似的,不行,再不出去,她会闷坏的。
七娘闻言,却是大吃一惊,“小熙,这可使不得啊,你现在伤还未好,不在床上歇着,反而出去乱跑,更何况外面还下着雪,万一受了凉,岂不是病上加病?”
云熙嘟着嘴,一双不安分的水瞳哀求地看着七娘:“七娘,你就答应我嘛,放我出去好不好,我的伤早就已经好了,再不让我出去活动活动,我会发霉的。”软软的调子惹得人有些心疼,看着那张晶莹的小脸满怀期待地看着她,七娘心一软,“好吧,你可以在这屋外的走廊上活动活动,但是千万别往外跑,现下天正凉,你的身体,禁不住冻啊。”
“好耶,七娘最好了,呵呵!”云熙一听可以放她出去走走,高兴地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
望着她这般开心的模样,七娘含笑的眼中,却带有丝丝惑然,谁都知道云熙姑娘心思缜密,谋略过人,当是一个不简单的人物,那样的人,多半都是深沉有加,可眼前这雀跃的人儿,却表现地那般天真烂漫,一点也不像是有心计的样子,她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也罢,反正想来也费神,倒不如任她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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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开门,却看到白茫茫一片,晶莹剔透的颜色,屋檐上坠着透明的冰凌,细细的,很优美的样子。
院落很大,植了大片的梅花,枝梢的梅花开得正好,柔柔嫩嫩,却又是铮铮傲骨,高贵不可侵犯。一簇簇,一团团,冰清玉洁,与那凝透的雪混为一体,上下皆白。暗香浮动,幽香冷然,出尘飘渺得不似凡品。
云熙微微拢紧身上的红狐大裘,那狐毛温软保暖,触在肌肤上,暖暖的感觉直达心底。那是千金难买的上好狐裘,而君若寒怕她冷着,便将这西域进贡来的珍宝给了她。举着小手,微微呵一口气,淡淡的热雾幻作一缕轻烟,缓缓飘散,那画面,太美太美。云熙生在南方,自是没有见过这样美好的雪景,霎时有些熏熏然,也不自觉地迈着小小的步子,融入那一片高洁不凡的雪白颜色中。
幽然的淡香萦绕在身畔,那一片似乎望不到边际的的梅林中,细细的雪温柔地覆在枝头,压低了那本来苍如墨的枝干,却盖不去梅花那傲然的芳华,这样的场景,倒是让她想到了四个字:如梅在雪。多么美好的四个字呵,那么温柔且高洁,淡淡清清、安安静静。
伸出手,慢慢抚着那柔嫩却灿烂的盈瓣,水茸茸的大眼中,也充溢着满满的温润,随即,微薄淡粉的嘴唇俏皮一笑,足尖一踮便轻悠悠地旋转了开来,衣袂飘扬一如那翩跹的火红蝴蝶,恣意地在这片纯洁之中,灵动地找寻着快乐。
忽的起了一阵风,不似北风般寒冷急切,只是清清淡淡的,伴随着那风的,却是簌簌而落的大片梅花,飘飘洒洒,玉屑一般,在半空之中纷纷舞动,似在绽放生命最后的美丽,云熙张大眼睛,看着这万般唯美的画面,像是着了魔一般,伸着小手,随着那风的脚步追去,仿佛要接住那乱如雪飞的梅花瓣,却又蓦地止住了步伐。
空气里混合着幽幽的梅香和淡然的麝香,那人儿隐在梅花深处,白衣及地,墨发徐舞,雪白的梅花落了他一身,还有些迟迟不肯落下的,执着地在他身旁纷舞缱绻,嬉戏缠弄。眉似刀裁,眼如墨画,肤白胜雪,唇若桃花。仿佛九天临尘的谪仙一般,飘飘渺渺,花影憧憧之中,绝美的面庞若隐若现,迷蒙而飘渺。
云熙怔怔望着他,久久说不出话来,她知道他很美,却不知道,人竟然可以美到这般地步。砌下落梅如雪乱,拂了一身还满。这句子虽然凄凉了点,可是,却也恰好衬了眼前之景。
桃花般淡薄的唇微微一勾,黯紫的凤眸微微一挑,出口的话语却是冷冷冰冰,带着一丝丝的心疼:“这么冷的天,还到处乱跑,当真不要命了?”
云熙一愣,却也回过三分神来,“我早已全好了,是你,老是不让我出门,再这样下去,我都快变成废人了,你看,这么美的景色,明明就在窗外,却不让我窥见半分,你也真是小气到家了。”嫩嫩的声音,带着几分娇软让人听了,都不自觉的心头一动。
修长高挑的身形微微一晃,便已到跟前,魔魅的眸子淡淡凝住她,微微叹息一下,“也罢,你若要看那屋外景色,以后命人打开窗子便是,现在还是赶快进屋去。”说罢便拉着她的小手,带着她往屋里去。手上传来温温凉凉的触感,云熙心里一悸,这便是他的温度么?不暖不凉,清清淡淡。
待入了门去,云熙坐在桌前,任由七娘为其解去狐裘,却直直盯着君若寒,“你失了约,你可知道?”
凤眸微挑,却不言语,静静等着她说下去。
“我们早已约好,只要我帮你赢得了这场战争,你便相信我不是敌国的奸细,我也就可以自由离开。”云熙才不要一直这样任人软禁下去。
黯紫的眸子浅浅睇住她,“本王何时说过这样的话?”
云熙一恼:“我们明明说好了呀,我若帮你赢得了这场战争,你便相信我的身份。”
薄唇浅浅一勾,“是,本王确实相信了你的身份,可是这不代表,你就可以自由离开,另外,本王也将那四位俘虏尽数放出,随侍你的左右,作为我先前对你不够礼待的补偿。而除此之外,你并没有事先要求本王放你走,又何来我失约一说?”
“你……”云熙这才知道自己上了当,“可是,我与你,本来就不该有交集,既然知道我闯入这个时代只是一场误会,你现在留我在这里,不也是将误会加深么?这与你,可是半分好处也没有。”
“谁说这是一场误会?你为我北齐赢得了这场战争,解了洛阳之围,此事皇上也已知晓,他下旨等你伤好了务必回京受赏,你若是现在离开,便是抗旨不尊,孰轻孰重,你可掂量清楚了?”君若寒优雅地饮了一口茶,才不疾不徐地告诉她真相。
云熙美眸大睁,一脸惶恐的表情,让她去京城面圣,老天爷啊,谁不知道那兰陵王的家族成员,基本上都是荒唐又残暴,没几个正常的,这样的人,她躲还来不及,更何况是还要受他们的赏,想想都怪吓人的。
见她一脸惊慌的样子,君若寒不禁放柔了表情,“你放心,这没什么的,一切有我在。”
忽略了他话中更深的含义,云熙只得僵硬地点点头,她能说不么?此次京城之行,她好歹还是去受赏的,若她执意要逃走,那岂不就真的是死无全尸了。
看着她怔忡的样子,深沉的眸底,却闪过一丝异样的光芒,到底谁是谁的执念,谁又能说得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