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婢不明白,”檀玉摇头道:“如果传出代嫁的事,对大夫人的名声也不利,长乐侯府怎么会善罢甘休,而且奴婢看长乐候世子的模样,也不像是会善了的主。”
“长乐侯之所以会直接向皇上请旨,无非是笃定上门提亲忠勇侯府不会答应,他求的是嫡长女,忠勇侯府的嫡长女就是我,谁也不能说不是。”容幽嘴角噙着笑,“大夫人有让我代嫁的心思,长乐候却要认下这个暗亏。”
“那万一婚事还是成了怎么办?”檀玉又紧张起来。
容幽摇摇头,“江密是长乐候的老来子,江家单传,怎么会娶我一个有天煞孤星命格的女子,而且这次的事,他说不定还会认为是我连累了他儿子。”
檀玉噗嗤一笑,“这样说来,大夫人反而是帮了忙了,只可惜外人不晓得她心思恶毒,竟然想出这样狠毒的招数对待继女。”
“人言可畏,有昭国寺一遭,皇城里的权贵大概都知晓我的身份了,选在这个节骨眼上接我回府,瞒又能瞒得住谁?”容幽道:“只有长乐候暗吞这个哑巴亏了。”
长乐侯府肯定不会请旨,这件事若无后续也罢了,若是长乐候仍想聘容舒窈,以大夫人的精明,恐怕还会倒打一耙,忠勇侯府的女儿可不是大白菜,任挑任选的。大夫人不费一兵一卒推了这门婚事,至于流言,日后多补给她一些嫁妆,自然也填平了。
笑意还来不及收回,一道绯红的人影便措防不及地进入容幽视野,她望着独自坐在凉亭里的燕洄,低声道:“檀玉,你去前面的路口等我。”
“是。”檀玉匆匆走了。
燕洄正在品茶,雪水熬制的茶独有一股冷香,隐约还沾着梅花的气味。容幽将入亭子就闻到花香,原以为他喝的是梅花茶,却没想到是放置在石桌上的一支红梅。红梅上还沾着雪,显然不是寺里的。
他钟爱梅花,容幽曾听说景王府有一片独立的梅林,就囊括在他所居住的主院里,不过主院是他一人独居的地方,梅林四周都是楼阁,王府里的其他人莫说观赏,连主院都未必进得去。但梅花的香味却挡不住,容幽曾站在主院外,试想花海一样的梅林如何让人惊艳,不过到底没有机会看上一眼。
“小女见过王爷。”他福身行了礼。
燕洄扫一眼眼前的女子,并未请她入座,而是径直问道:“容小姐可有办法根治燕茗的心疾?”
容幽不禁笑了,“王爷想必已经遍访天下名医,可有谁说过心疾能根治的?”
燕洄长眉微动,神色里看不出喜怒,容幽迎上他冰冷的目光,坦然道:“王爷大可放心,每月施针一次,三年方可缓解。”
倒是不想她如此自信,并且双眼看不出丝毫惧意,燕洄收回目光,修长的手指把玩着白玉茶杯,“梅花神针已经失传百年,你从何处学得?”
碧霞庵的人祖上三代都被查遍了都没找出个会医术的,遑论精通失传绝技梅花神针,在碧霞庵长大的确实是忠勇侯府的嫡长女,但眼前这位,的确不像。
被他一言道破针法来历,容幽吃惊不小,不过片刻就释然,燕洄一心想救燕茗,什么古方偏方都找过,知道梅花神针并不奇怪,只是他能这么快认出这套针法,却在她意料之外。
“王爷想找我的老师?”他有此一问,想必已经派人去过碧霞庵,容幽神色微定,“你找不到她。”
定云师太是方外高人,她习梅花神针三十年不曾外露,想找到她谈何容易,就连定云这个号都是入碧霞庵后才起的,而定云师太入住碧霞庵,至少也是一年之后的事。
燕洄神色一沉,却听她继续道:“即使老师在这里,也不可能用梅花神针为燕茗公主根除心疾。”
言尽于此,无论他相信与否。容幽说完默默福了福身,随后退出了凉亭。
“主子!”一身玄衣的子时在她离开后倏然出现在凉亭中。
“让丑时跟着她,寅卯两人继续暗访梅花神针的传人。”燕洄转着茶杯,忽而抬头望向容幽消失的方向。
还不知自己已经被监视了的容幽,缓缓步出小路,鼻尖仿佛还萦绕着一股淡淡的梅香,她一时有些出神,前世她到死也没看透燕洄是怎样的人,被人污蔑与他有私情时,她以为凭他的手段,断不会让她活到第二日。没想到她却在王府安稳过了两年,两年后才被送到碧霞庵。
燕洄本姓冷,其父冷长青与当今少年结识,当今还是太子时,曾遭先帝贬斥流放,冷长青数次救皇帝于危难,后冷长青参军,官拜大将军。先帝病危时,三皇子兴兵造反,二皇子从旁协助,冷长青战死,其原配夫人周灵双替当今挡剑而死。当今继位后,封周灵双为护国武夫人,冷长青为忠烈王,爵位由周灵双所出的冷洄承袭。
冷洄还有一对异母兄弟,少年英勇,颇得当今赏识,年纪轻轻便做了二品御前侍卫,不过却双双死于三皇子余孽的刺杀中。至此,忠烈王冷长青一脉就只剩下冷洄一人,皇帝爱护忠良之后,赐冷洄皇家姓氏,改封景王。
可以说,没有冷长青一家,就没有当今的皇帝,可想皇帝对燕洄的宠爱和纵容。容幽在碧霞庵的几年,也听到过一些他的传闻,邪佞妄为,无视皇家,只怕当今一去,新皇就会找机会除了他。果然,后来西北王造反,燕洄带兵平叛,大捷而归,才到半路就被大皇子扣上了造反的帽子,连夜血洗冷家,就连躲在碧霞庵的她也没有逃过。
大皇子以她的性命要挟燕洄,容幽不明白他为什么要救一个不相关的人,只是那一瞬间,她心底分明有了悸动。大皇子围住佛堂,万箭齐发,她以身护住燕洄,乱箭穿心而死,却也不知道后来如何了……不过燕洄本身功夫了得,身边以十二时辰命名的暗卫更是一流,想杀了他,恐怕也不容易……
深深吐出口气,容幽唇边带起笑,还好,如今一切都重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