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想过你们会有这么一天吧?”她说,语气寒似冰封,“愚蠢的相信一个人,终于也自食其果了吧。”这句话,是对关颖婷所说。
而此刻的关颖婷,目光带着怜悯和痛惜,她被付泊尘紧紧的护在了身后,却又被断崖逼迫着向前。进退维谷的滋味,确实很不好受。
“我已经大概猜出你的身份。”付泊尘风轻云淡的说,“我料到你会来报仇,却没料到你是如此的辣手,竟选在长白山,是想把罪名归结于意外呵。”
冬烟轻轻的笑了起来:“王爷不愧为王爷,果是聪明,只可惜这个聪明已经为时过晚。只稍片刻,你们就会湮没在这片雪地之下,人人只会知道王爷和关姑娘是去长白山发生了意外,没人会怪罪到我的头上。这样一来,我仇也报了,心也松了,剩下的就是重振魔坊了!”她说的极为有力,仿佛每一句话都是她需要完成的一个愿望一般。但她的愿望是沾满血腥的,需要杀人才能得以实现。
听到这里关颖婷终于明白了。直到这刻她才明白冬烟就是她不共戴天的仇人——荆以烟!而自己却一直被她蒙在鼓里,还将她视为在王府的最后一个朋友!
素颜的她确实好看许多,虽不说是倾国倾城,却也落的了清明亮丽。但想起这些天的种种,关颖婷还是觉得全身发麻,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自己最痛恨的人就在面前,自己却不知道,还与她把手言欢,畅谈心事,凡是心理正常的人都会因此狠狠的掴自己几个耳光!
这简直就像是上帝开的一个天大的玩笑,也不知她关颖婷是造了什么孽,不仅落了这么个下场,还失去了那么多做人的尊严!
但现在关颖婷却也不躲不藏了,她干脆与付泊尘并肩站着,将幽恨的目光毫不吝啬的送还给荆以烟。
经历了那么多事,没想过自己竟会栽在一个本应死去的宿敌手里。当初若不是华音相阻,也许现在荆以烟就不会站在这里。而不得不承认的是,当时自己也对她心软了,正所谓马善被人骑,人善被人欺,对敌人的心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这些道理,关颖婷这下算是体会的淋漓尽致。
“我道是谁,原来不过是虎洞里遗留下来的一个余孽。”关颖婷双手叉腰,语气柔和的就像是在望着自己情深的恋人,“你也算的是福大命大,能够活到今日来寻我报仇,却算是某位高人前辈为你烧高香积来的福气。但所谓善有善报恶有恶终,你爹爹做的那些好事就是有十个脑袋也算不过来。我放你一条命,而你竟也不知悔改,胆敢做到这档行刺王爷的地步,还真是龙生龙凤生凤,狗改不了吃屎,魔教之女也就只会做这些恶贯满盈的事情!”
荆以烟闻言,愤慨之色,溢于言表:“你个小贱人,别说的你自己有多么高尚!你也不过是个成天腻在王府为虎作伥的贱民罢了,有什么资格对我指指点点!别以为有王爷的庇护我就不敢奈你何如,现日的荆以烟反正已无家可归,倒也省得那么些顾虑,若是以我荆以烟一命换的你与王爷两命,却也不是不值!”她说罢,长剑赫然抬起,直指关颖婷,与地面平行!
“你认为你杀的了我?”付泊尘立刻为关颖婷挡住了那抹剑光,眼神淬厉,似要把最后一点光华都要瞬间耗尽。荆以烟的武功完全在他之下,就算是还要护着个关颖婷,他自信也一样能够胜出。
“我的武艺确实不及王爷。”荆以烟冷笑一声,满不在乎的道,“可是,对于这长白山的一切,我却比王爷更为熟知,更懂得加以利用。”
付泊尘眼神骤然一聚:“原来你是为幷天老人所救!”
荆以烟立即摇摇头:“无所谓救与不救,那个老头的行为,不过是为了还我爹爹的情,真要说与他有关系,也不过是爹爹与他有点剪不断的师徒之情罢了。然现在爹爹也已去世,他救了我,是看在爹爹的份上,所以我与他互不相欠。”她说的事不关己。
付泊尘轻笑一声,神色淡定的抽出袖中的无鞘长剑:“你只记得深仇大恨,全不记得救命之恩。我看你是被仇恨蒙蔽了双眼,辨不清是非明理了。”说罢,长剑与荆以烟的剑撞击在了一起。
两个身影交融在一起,剑风与杀气激起了地面的层层积雪。荆以烟招招必杀,付泊尘却带了一点仁慈。一个旱地拔葱,两人倏地飞跃而起,一鹤冲天同时施展,如是神龙游空,煞是好看!
剑与剑发出了共鸣,散出了这雪地上第一波火花。狼群后退开去,关颖婷的衣袂被剑气袭的猎猎飞扬。
看不出打了几个回合,关颖婷弓着身子,只觉自己稍不注意便会被这阵风吹下断崖。
直到付泊尘重新回到了她的身边,他白衣如雪,衣白不沾尘,素净的很像深山幽谷中的一道清瀑。
然后从这道清瀑之中,汩汩的盛开了一朵血红的花。
“你受伤了!”关颖婷失措的看着付泊尘,他的手捂在伤口上,血从他的指缝间缓缓溢出。
“你竟然使诈。”付泊尘目光幽然的看着荆以烟,长剑被他重重的插在了雪地上。
“若不使诈,怎么打得过智勇双全的尘王爷。”荆以烟得意的笑了起来,未施粉黛的她笑起来果然是甜美了许多,“我不是一个正大光明的江湖人。为了取得成功,我可是什么手段都使得出的。”
她幽幽的抚摸着自己的长剑,战事一结束,身后的狼群也再次围了上来。
“你想得到什么?”付泊尘尽量使自己镇定下来。现在的局势完全是偏向荆以烟,而自己也受了不轻的伤,与其战斗下去不如试试看有没有交易的可能。
然而荆以烟只是无奈的叹了一声,幽幽道:“我要的,你给不起。”她含情脉脉的看着付泊尘,温柔的像一位深情的仙子。
“你不妨说说看。”付泊尘不耐的撇过眼睛。
“当然重振魔坊。”荆以烟的眼神瞬间变得犀利起来,“还要为爹爹报仇。”她似乎在阐述一件家常闲事一般,不高兴也不愠怒,只静静等待着付泊尘的下文。
“那我们或许可以做一个交易。”付泊尘速然回头,精明之色重新回到了他的眼里,“我可以助你重振魔坊,也可以把命交付与你,但是你须得答应我一件事情,”他指了指一旁的关颖婷,“让她见到幷天老人,然后我随你处置。”
“付泊尘!”关颖婷震惊的看着他,但她之后的话被付泊尘拦了下去。
“我要怎么才能相信你?”荆以烟淡淡扫了一眼关颖婷,“更何况,我也想要她的命。”
“你自然会相信我。”付泊尘倒也不徐不疾,“因为你也知道,想要重振魔坊,王府无疑是一个捷径。更何况见了幷天之后,也不见得他会待见我们。就算他见了我们,也不见得他会帮助我们。而我现在也受了伤,武力也不过剩下三成,你不妨行个赌,下了长白山之后,我们随你处置便是。”
他的眼里有绝对的坚定,而这一席话对于荆以烟也确实太具诱惑力。但一旁的关颖婷似乎突然就明白了什么,她大惊失色的拽住付泊尘的衣袖,期期艾艾的问道:“你...你是打算一个人....”
“什么一个人?”付泊尘当即打断她的话语,“我们不是两个人么。都在荆姑娘的手上呢。”他说的很大声,掩盖了关颖婷的慌张,也打消了荆以烟的疑窦。
“好,我答应你。”荆以烟沉思片刻方才说道,“我相信尘王爷是个一言九鼎之人。”
言讫,付泊尘微微扯了扯薄唇。胸前的血花还在扩散,妖艳而抢眼,在这一片苍白中格外的引人注目。他轻轻的拉起了关颖婷的手,安静的立在那里,平静的就像他身上穿的烫平无皱的白衫一般。
付泊尘又怎会不知道,他做出的这个决定,是把自己完全暴露给荆以烟。他知道关颖婷会离开自己,在见了幷天老人之后,也许就只剩下他一个人。
黄昏入暮,烈日已成了微醉的胭脂。无论关颖婷会去那里,至少那个地方会比现在安全。树色泉声,青山碧崖,终将换作凋零落索的荒草残月。即便是最后所有的杀戮与仇恨都将集中在他一个人的身上,他也要看着自己心爱之人安全的离开。
荆以烟不知道,所以这一切不失为一场有趣的赌约。
只是赌约的一开始,付泊尘就已注定成为了即将输掉的筹码。
他这座休眠太久的火山终将爆发,他会以自身爆发出的灼热岩浆,载着所想要保护的人儿,将一路的荆棘吞噬殆尽,换她一个顺风的旅程!
而在这个旅程之后,所有的湖水碧落,竹叶含青,或者是红莲绽蕊,翠盖浮波,都将与他付泊尘再无关系!他以自身作为囚笼,囚禁了所有试图伤害她的荆棘,永沉湖底,直至死亡来临,在所不惜!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付泊尘缓色的笑了,仿佛未来的一切都有了定数。
然而就在他这一句话后,另一个声音也淡淡响起:“春心莫共花争发,一寸相思一寸灰。”
凄冷的语气,声音浑厚有力,落拓低沉,不似关颖婷或者是荆以烟的语音。
付泊尘连忙循声一看,而那个声音,似乎是从那群恶狼之中传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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