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军队虎视眈眈的看着城墙,一副蓄势待发的样子。逸王受伤昏迷不醒,如今群龙无首,正是一网打尽的好时机。
汗血宝马上,高坐着一个身穿黑色绸衫的男子,银制的面具遮着他的容颜,只露出一双犀利的眼看着远处的城墙。
一旁的卉倾抬眼看着觞天放,眼里不自觉的流露出关切来,“门主,你身上的伤可好些了?这一仗其实交给我们就好了。”
“呵!我一时大意被孤易炴所伤,这点小伤根本不碍事。”觞天放傲然注视着前方,声音淡然,“这伤来得正是时候,让我也有机会抽身来坐收渔人之利。”
南疏和西瀛陷入苦战,西瀛粮食供给短缺,国内民不聊生、怨声载道正是下手的好机会;至于南疏也不见得比西瀛好得了多少,先前被攻陷的几处城池都是边境商业繁华的闹市、这经济损失怕也是不小的。
北新大军鼓声雷动,高坐在战马上的士兵们冲不远处的城门叫嚣着、再过一会儿他们便会开始攻城。他们各个猜测着没有了主帅、损兵折将的西瀛军队此刻究竟能拿什么出来应战。
远处的城楼上突然出现一抹女子的身影,那女子一身白衣,浓黑的发被风凌乱飞舞、生出别样的美感来。北新的士兵愣愣的看着城楼上站着的女子,有种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感觉。
“风烈,那五十个身带利斧的兵将们准备好了没有?”冉冉看向身旁的风烈,此时此刻她身上满是绝然之气、丝毫没有一点女儿家的柔弱哭啼。
“嗯,全部准备就绪。”风烈看了一眼神情淡定的冉冉,只觉得刚才还惴惴不安的心突然平静了许多。
在得知北新大军来袭的那一刻,所有人都慌了手脚。王爷昏睡不醒、这大军里一时推举不出人来暂代王爷发号施令,军心顿时大乱、还没迎战许多人都认为此仗必败。
谁都不会相信,看上去柔弱姣美的冉冉会在这个时候站了出来,极冷静的问询了北新大军的一些基本情况便让风烈和疏星去找来了几十把利斧。北新骑军擅长马术,在马上作战对他们来说简直是如虎添翼;可若是没有了马,不习惯在地上作战的骑军就会变成散兵,那么被陌麒渊训练有素的军队便会多了些取胜的机会。
北新的大军策马冲向那城池,他们在出发前皆得了令:不准伤害城楼上的白衣女子,否则杀无赦。
西瀛大军微微打开了一条门缝,数十个手持利斧的西瀛士兵和百来个平时作战表现优秀的步兵从那门缝里钻出来后那门缝又迅速被合上。
城楼下,不断传来马匹的痛苦的嘶吼和北新士兵从马背上跌落下来的痛呼。那几十个手持利斧的男子杀红了眼,找准马腿便用力挥动着斧头。那百来个步兵则盯着那些刚从马背上掉下来的北新士兵挥矛猛刺。城墙上不时射下来利箭掩护着城脚的一百多号人。
一时间,三千北新大军忽然乱了阵脚,皆被这一百多号西瀛士兵的英勇给唬住了。
“啊!”“啊!”“啊!”
几名手持斧头的士兵应声倒地,他们的胸口皆插着一支箭,箭箭命中心脏、精准的程度让人咂舌。
“啊!啊!啊!”
又有几个负责砍断马腿的士兵中箭,且都是一箭毙命。冉冉抬头看向远处高坐在马背上、戴着银质面具的男子,那男子手里的弓上架着三支箭,只听“嗖”的一下,三支箭都离了弦、分别刺入了三名西瀛士兵的胸腔。
那戴着面具的男子射术何其之高,只一会儿便把那五十名持有斧头的士兵全部射杀躺倒在地、动弹不得。北新大军见状,士心大作,高坐在马背上挥剑刺去其余的那些步兵。
冉冉颓然的看着城脚下的尸体,浓重的血腥味侵进她的鼻腔,惹得她有些反胃、伸手压住胃部。
“王妃,您要不要去休息一下,这里有我们这些男人就行了。”
冉冉抬起头来看向身旁的风烈,一脸冷然,“有你们男人就行了?敌方几千人马,我们损兵折将后人马不足一千,而且这一千里还有许多人都受了伤。你们如何行?”
“王妃你……”
“传令下去,我们投降!”
“什么?!”风烈睁大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冉冉,“王妃你说的这是什么话?这仗才刚开始就要我们向北新投降?!这传了出去要我们西瀛颜面何存?!”
冉冉背过身去,冷冷开口,“难道为了颜面就不顾城中百姓的死活?就不顾一干兵将的死活了么?!风烈,难道你看不清楚形势么?若是我们能成功断去敌军的马腿还尚有胜算可言,可是如今那五十名将士已经牺牲了,这场仗我们必输无疑!我们做再多的抵抗也不过是在白白牺牲,为何不保了大家的性命呢?!”
“不行!我们决不投降!若是轻易投降,我们就不配为西瀛的子民。就算是死,我们也死得其所、死得心甘情愿!”风烈明知冉冉说的都是对的,却仍是固执道,“王妃,你不舒服还是先去休息吧。”
“风烈,你!”
“来人,送王妃回去休息!”
远处,那高坐在马背上的面具男子看见城楼上那抹白色的身影下去后,眸子一寒策马奔进了混战之中。
北新士兵见统帅亲自来参战,士气空前高涨。那百来个西瀛步兵早已经被歼灭,只见觞天放坐在马上拉弓、架箭,“嗖”的一声射向风烈和疏星,两人受到那箭的冲击、皆往后退了一步,重重的倒在了地上。
见两位副将受伤倒地,城楼上的小卒们还未来得及拉弓去射杀城楼下的银面男子就被几只毒镖封了喉咙。
北新士兵撞开了城门,千军万马呼啸着进了城。城中百姓四处逃窜、被马蹄踩伤甚至是踩死的不计其数。城中一片混乱不堪,哭叫声刺破天际、像是求救却得不到任何回应。
“嘭!”房间门被人踢破、斜躺在地上,一个一身黑色绸衫的男子站在门口,凝神望着床榻前的女子。那女子握着一只男人的手,脸上带着淡淡的、温柔的笑容。
“麒渊,该来的还是来了。”冉冉将陌麒渊的手放入床被里,站起身来看向门口的男子。那男子脸上的银质面具反射着白光、腰间一块血玉像是一朵娇艳的玫瑰、红得胜血。
冉冉望着那块血玉,脑中突然闪现和陌麒璿在一起的一幕幕、以及柳太妃的故事。等一切都想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时,她的语气自然得好似在跟老朋友谈话,“是你?”
“你认得我?”觞天放走到冉冉面前,压制住自己想要拥抱面前女子的冲动,“你真的看得清我是谁么?”
“你不是陌麒璿,也不是孤易炴,你是九皇子陌麒焕!”冉冉抬眼看着眼前男子脖颈上的伤疤,淡淡道,“六年前,西瀛皇宫突生一场大火,大家都以为九皇子被烧死了。可实际上,九皇子非但没有死还带走了可以调动全国军队的兵符。”
“呵!”觞天放嘴角漫过一抹苦笑,只是这苦笑掩在面具下,她根本看不到。
冉冉浅浅的笑了笑,继续道,“可是九皇子并没有用这兵符谋权篡位,一来是因为九皇子当年还只有十岁,年纪尚轻、不足以颠覆朝纲;二来则是因为九皇子根本不是西瀛皇室血脉,他无意中已经得知了自己是北新皇帝的儿子。”
“不错,你变聪明了。”腰间隐隐传来疼痛感,觞天放寻了一张椅子坐在冉冉面前,“当年老皇帝死的时候,我溜去偷听了他和陌麒渊的对话,于是我偷了兵符、玩火自焚经历九死一生。”
“那,你为何会扮成陌麒璿的样子,真的陌麒璿在哪里?!”
“那个药罐子,病死了。”觞天放不以为然的看着眼前微有讶异的冉冉,根本没有任何兴趣来讨论陌麒焕的血泪史。陌麒焕本想放火掩人耳目逃出皇宫去北新,没想到玩火自焚害了自己的性命。而他,也就是在那个时候魂附于这个十岁男孩的身体、知晓了一切。
冉冉收起脸上的讶然,声音里带着些不确定,“如今,你要如何处置城中的将士和百姓?”
“呵!你关心的仍是这城里的百姓和士兵,哈哈哈哈哈……”觞天放站起身来狂笑不止,只有他自己才知道这笑声里满是苍凉和落寞。
冉冉看向床榻上昏睡着却皱紧眉头的陌麒渊,冷然道,“你要如何才肯放过这里所有的人?”
“啊!”
觞天放伸手揽住冉冉的腰,那大手上的力道弄痛了瘦弱的冉冉,她想要挣开却是挪动不了半分。
“想要我放过这里的人?也包括躺在床上动也不能动的陌麒渊么?”觞天放一双寒眸注视着眉间微有怒意的冉冉,言语间略有轻浮,“若是我在这里当着他的面吻了你,你说他会不睡突然醒过来?”
冉冉怒视着觞天放,眼角的余光瞥向床榻上眉头皱得更深的陌麒渊,“你最好别那么做,你要是那么做只会让我更加看轻你。”
觞天放徒然放开圈在冉冉腰间的手,背过身去只觉得腰间的疼痛越发剧烈了些,“如果你愿意跟我走,我就放过这里所有的人,而且让陌麒渊醒过来。”
“你能让他醒来?!”
觞天放伸手压住腰间疼痛的部位,额上已经冒出了细细的冷汗,“半个时辰之后,我在城门口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