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城分为东城和西城,东西城区之间隔着一条潍河,为了方便东西城的百姓往来方便,朝廷便在这细长的潍河上修筑了许多石拱桥,将整个梁城衬的别有风味。一到了晚上,这潍河上就到处漂着玲珑精致的花灯,因此这潍河也被称为“晚灯河”。
潍河西边的一座酒楼里,一个十分貌美的女子倚着窗看着眼下的潍河,潍河里的花灯下看起来有些微醺的女子,好似一个落入凡间的仙女。
“姑娘,您的菜齐了。”店小二讨好的看着坐在桌前看着窗外景色的女子,她一身华服,容貌艳绝,总是隔三差五的就来这观晚楼点几个上好的菜,跟自己的丫鬟一块吃。掌柜的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伺候好这个有钱的主儿。
“你下去吧,这是我家主子给你的赏钱。”
芯竹淡淡的看了一眼店小二,给了店小二一锭银子。那小二哥得了银子,心中早已兴奋不已。脸上又是几分恭敬,道,“那,烦请姑娘有事尽管吩咐,小的就在大厅里候着。”说罢便笑意盈盈的出了包间。
芯竹看了一眼倚在窗口的主子,轻叹了一口气便退到了包间外面。
女子痴痴的看着窗外的风景,石桥上时不时走过几对甜蜜相依的男女。眼眶不由得一红,端起桌上的酒便一口喝干。
“你来了?”一直望着窗外的萧青青听到近在耳边的脚步声,转过头来嫣然一笑,“今天来得晚了些。”
陌麒渊看了看萧青青,伸手拢了拢她肩上的披肩,“这么晚出来,他没有说你什么?”
“他眼里根本没有我……”萧青青笑了笑,又给自己斟了杯酒,“他的心里只有云绿冰,不管我做什么他都丝毫不在乎,除非我激怒他。”
“唉,你又是何必呢。”
陌麒渊坐在萧青青旁边,拿起筷子吃了两口饭菜,复看了萧青青一眼,“当初你乖乖留在北新当你的公主哪里不好,非要来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跟皇兄闹翻了不说,在这里还饱受冷落。”
“哥……”萧青青泪眼摩挲的看着陌麒渊,“你以为我真的把他当哥哥么?除了你,我已没有了其他亲人……”
“青青,你别这么任性。”陌麒渊脸上的表情虽有些严厉,神色里却满是疼惜。
“哥,你不懂么?他们都当我是一颗任人摆布的棋子……希望我是北新的公主我就得装作跟你们一点也不认识的样子,希望我变成乖巧的妹妹我就得装出一副妹妹的样子……”
“青青……”陌麒渊有些不忍看眼前女子神情里的落寞,安慰道,“他们也是不得已……”
“不得已?”萧青青忍不住有些自嘲,“不得已难道就要在北新皇帝微服私访的途中调包了他的亲生骨肉,将襁褓中的我硬塞给人家当了十多年的女儿么?”
萧青青仰头,又喝下一杯酒道,“既然已经把我丢给了别人何不彻彻底底的让我当好北新公主?为什么又要在我仅是个孩子的时候将一切告诉我?为什么一定要弄出这种骨肉分离的惨剧。难道你不觉得这很残忍么?……如果可以,我宁愿学哥你,四处漂泊做自己就好……”
“青青,”陌麒渊出声阻止她继续说下去,“以后不要再说这种话,这里是南疏。”
“我不怕。”萧青青极妩媚的笑了笑,又略有些自嘲的道,“我闯的祸难道还不多么?哥……当初我为了他跑到南疏来的时候就开始惹祸上身了……他一点都不在乎我,从来都不肯多看我一眼,从来都不知道我为了能待在他身边牺牲了多少……”
陌麒渊夺过萧青青杯子里的酒,叹气道,“妹妹,你值得更好的男人,不要再为了他荒废了自己。”
“哥……”萧青青有些醉了,声音里带着些哭腔,“回不去了,回不去了你知道么……你早就说过我的个性根本不适合待在宫里,可我不听你的话……现在,想要回头已经来不及了……这几日,他待我越发冷淡,即便我站在他面前,他也不愿多看我一眼,也许他已经什么都知道了……呜呜呜……”
“青青……”陌麒渊伸手拍了拍萧青青的后背,看着她抽泣不止的模样忍不住心疼起来,“过去了,一切都过去了……别再为难自己好不好……”
“……我也好希望一切都过去了……”萧青青真的醉了,站起身来,摇摇晃晃的看着陌麒渊,悲戚道,“哥……我不是故意要害她的……我真的没有想到她会那样做……如今她回来了,可我心里的恐惧没有少半分……越是与她亲近我就越发的不安,越发的担心着……”
“青青,你醉了,我让芯竹送你回去……”
“我不!我不要回去……除了她对我还算客气外,那里没有人是真心的……哥,我好怕……”萧青青痛苦的将手撑在桌子上,稳住自己发软的身体。
“哥……二月初九那天,我给孤易炴下了药,催情药……我无意中在御花园里听到云绿冰跟她的随嫁丫鬟的谈话,原来她爱的人一直都是哥你,跟孤易炴成婚这么久仍然是处子之身……我肯定是太喜欢孤易炴所以才迷了心智,只希望他放了那个不爱他的人,只希望他来找的人是我,能分给我一些关心……”
“青青……不要再说了……”陌麒渊伸手扶住快要支持不住的萧青青,心里已经被萧青青的伤感撼动得只剩下无力了。
“……哥,哥我只能跟你一个人说说话了,你也不想听么……他没有来找我……”萧青青伏倒在桌上,轻声抽泣着,“我跟着他去了轩月斋……我看见云绿冰无助的挣扎着,一直在哭……她枕下一直藏了把防身的匕首……为了守住清白居然用那把匕首刺入了自己的胸口……哥,我错了,我不敢了,我不任性了,哥……他从来没有那么惊慌过,他哭着唤她的名字,然后抱着她跑出了轩月斋……轩月斋里,好多血,好多好多血……哥……”
陌麒渊伸手抱住萧青青,任她将眼泪鼻涕蹭到自己怀里去……
六年前,病危的父皇把他一个人叫到床前,告诉他在北新还有个妹妹。临终之际终于看开了一切权利争斗,心中一直放心不下远在异国的女儿,所以才嘱咐他要好好照顾那个妹妹……父皇死后,他便夜探了北新的皇宫见到了她,那时她被善妒的哥哥姐姐欺负,他躲在大树上冲欺负她的人扔石头,那些孩子只见石头不见人便以为是撞见了鬼,吓得跑开。她坐在地上居然破涕为笑,还大喊着“鬼大人是我哥哥,你们别想再来欺负我”……现在想来,往事历历在目,仿佛昨日才发生一般……
一转眼,她依然是那个胆小却喜欢笑着面对一切的小妹妹,只是心里装下了一个不爱她的男人,已将自己搞得狼狈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