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送楼,梧州城内最大的酒楼。听说这家酒楼是逸王陌麒渊所开,生意十分红火。这些日子,冉冉都没有看见陌麒渊,连风烈也不见踪影。只听陈管家说陌麒渊有事出去了,何时回来也不清楚。
酒楼大堂里,大家围着一个身着白衣、仙风道骨的老头,津津有味的听着那老头说些宫廷轶事。白老头口若悬河,妙语连珠,将三国各皇室的趣闻骇事说得有鼻有眼,好像一切都是他亲见一般。
“话说,前些日子南疏出了件大事儿!”白老头环顾着众人,一双灰黑的瞳孔在眼眶里转了一圈,视线落在楼上喝茶的冉冉身上。
冉冉抱着冉忆,笑看着身旁一身红衣的少女,“楚良,你师傅说的书真有趣。”
“哪里哪里,他都是瞎侃的,每次说完都会来一句:欲知后事如何,请各位明日再来听小老儿瞎侃。”楚良哑着嗓子,学白老头做最后发言,那滑稽可爱的样子不禁将其他几个人逗乐了。
“什么大事啊白老头?”
大堂里,有人追问着。但见白老头不紧不慢的呷了一口茶,压低声音,一副机密谨慎的样子,“南疏老皇帝死了。”
“切!这哪算什么大事啊?!南疏老皇帝死了谁不知道啊,新皇都继位好几日了。”
“且慢,小老儿还没说完。”白老头倾身向前,神秘兮兮的说道,“那老皇帝死后第三天,新皇宠幸了一名宫婢。”
“什么?先人逝世后十五天内不是应该禁欲么?看来南疏新皇不过是个昏庸放荡的年轻毛孩子嘛,哈哈哈哈。”
大堂里一阵哄笑,坐在楼上的冉冉紧了紧怀里的孩子,眉头微微蹙在一起。离开南疏的这几个月,她极少让自己去想孤易炴,也告诫自己曾经对他的爱恋和依赖都是因为他的脸和他身上的味道,那不是爱。
没想到,今日在迎送楼听到关于他的一切,心中仍是微微刺痛,竟不忍心听见别人对他的挖苦讽刺。
“若只是宠幸了一名普通的宫婢就罢了,可这件事情却没有大伙想象得那么简单。前几日,小老儿遇到云外高僧,高僧预示:梅花仙子已归凤位,三个月之内那被宠幸的婢女一定是南疏皇后。”
“哈哈哈哈,这个白老头真是瞎侃,胡说八道。什么梅花仙子,听都没听说过?哈哈哈。”
“可不是嘛,谁不知道前几天南疏皇室已经颁布公告说那云剑山庄二小姐暴病身亡,而北新公主萧青青将登上后位,这白老头在这儿乱侃一气,当不得真。”
大堂里议论纷纷,白老头笑而不语,一双精明的眼紧盯着楼上一身粉色衣裙的女子,那眼神像是能把人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藏不下一点秘密似的。
冉冉本能的避开白老头的注视,心中思衬着白老头的话。他宠幸了一个婢女,那个婢女大概是月冷吧。不知道白老头的话是真是假,如果是真,那么萧青青该处于怎样的位置?月冷若真要为后,那么萧青青的处境就危险了。
冉冉看着腕上的翡翠手镯,脑中浮现墨兰年轻的面庞,心微微疼痛着。萧青青不过是个孩子心性的女子,她如何斗得过月冷那样城府极深的人?唉。
冉冉回过神来,看向冬茕和夏枝,“出来好长时间了,我们回去吧。”
“是,冉姑娘。”
刚踏出迎送楼,便听见几个七八岁的小孩在唱一首打油诗:“迎送迎送,美酒佳肴,日进斗金,一夜萧梦。一夜萧梦!一夜萧梦!”
“一夜萧梦……”冉冉看向迎送楼前活泼欢快的孩童,他们一脸笑容,像是在唱着颂词一般重复着一夜萧梦四个字。
冬茕给冉冉怀里的孩子盖上一层薄纱,免得小冉忆将大街上的尘土吸进鼻腔。“冉姑娘,这一夜萧梦是说北新公主萧青青曾在迎送楼留宿时的趣事。”
“哦?什么趣事?”没想到萧青青居然来过梧州,冉冉有些好奇的看向身边两个丫头。
“两年前,北新公主来梧州游玩,王爷把公主安置在迎送楼,出于礼仪王爷还设宴款待了公主,没想到公主酒后大醉,搂着王爷的脖子喊王爷哥哥,连做梦的时候都唤着哥哥。”
夏枝用帕子掩着唇角的笑意,补充道,“在梧州,男女双方若是有情,便以兄妹相称。若不是北新公主后来嫁给了南疏太子,大家都以为那北新公主回国之后定会求北新皇上指婚。没想到公主中意的是别人,其实大家都很希望……”
“什么没想到,”冬茕快人快语,有些愤慨,“王爷一表人才,城中哪家姑娘不是一心倾慕?只可惜王爷在西瀛备受冷落,封地最为偏远贫穷不说,皇上六年来从不召见王爷一次!这样的王爷,就算是公主想嫁人家北新皇帝也不同意啊。所以,公主一定是被逼婚的!”
“你们两个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冉冉看向两个说话毫无顾忌的丫头,真不知道这两张快嘴是福是祸。
“冉姑娘,这事全城的百姓都知道,要不然怎么会有这首打油诗呢?”冬茕笑嘻嘻的看着冉冉,调皮可爱的模样,“不过啊,虽然我们王爷对北新的公主很照顾,可王爷对那公主可没有半点爱慕之意。”
“对啊对啊,我们王爷到现在还是孤家寡人一个。”夏枝顺着冬茕的话,也来凑上一脚,“冉姑娘,我们王爷可好了,城中百姓都当王爷是恩人呢,王爷一来这梧州就变成一块风水宝地,早已不再是原来那个偏远贫穷的边疆小城,现在的梧州城是除霄都以外西瀛最繁华的城市呢。”
两个丫头你一言我一语,极力在冉冉面前夸奖着陌麒渊,丝毫没有察觉她们语气中浓重的推销意味。当初,得知要被派来给一个连户籍都没有的姑娘做丫鬟,冬茕和夏枝俩心里不知道有多委屈。直到亲眼看见那暗示着冉冉身份的户籍铜牌,两人才明白王爷派两人照顾冉冉实在是一种信任。两人不仅对冉冉悉心照顾,心里对冉冉还亲的不得了。
“冉姐姐,你听她们俩的口气,说得好像逸王爷天下第一好似的。”楚良环着手臂,心中不服,在她眼中,只有师兄才是最好的。
“楚没良,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我们家王爷是最好的男人。”“对啊,你自己别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冬茕和夏枝两个丫头一致对外,早就看不惯楚良平时一副蛮横骄纵、妄自尊大的做派了。她俩虽然是丫头,但也不是好说话的主儿。
“哟!没想到二位姐姐还有脾气啊,真是没看出来啊。稀奇得很啊。”楚良刻薄的挑着眉,对楚没良三个字大为恼火。
“好啦好啦,都别吵了。”冉冉赶紧伸手拉住快要打起来的三人,好脾气的劝慰道,“陌麒渊确实是个好人,楚良你难道忘了当初在市集上是他好心收留了你么?”
见楚良要发作,冉冉又转过头去对着冬茕和夏枝,佯装训斥,“冬茕、夏枝,以后不要随便给人取外号,记住了。”
“是,冉姑娘。”两个丫头压着声音里的笑意,古灵精怪的样子若是放到冉冉原先所处的现代,定是电视剧里青春偶像剧中女主角的不二人选。
四个人一边在街上闲逛着,一边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楚良和两个丫头仍然是大眼瞪小眼,谁都看谁不顺眼。
刚进院子,就看到陈管家疾步走来,很是欣喜的念叨着,“冉姑娘,您可回来了,王爷都等了您一个多时辰了。”
“哦?他什么时候回来的?陈叔你怎么不派人去迎送楼叫我?”
冉冉接过陈管家及时递过来的暖手炉,冰凉麻木的手总算是恢复了些知觉。梧州城虽是阳光普照,可这入冬的阳光却无法带给人任何温暖。才出去了一小会儿,手就凉得厉害了。
“陌麒渊,你怎么回来也不事先通知我一声?”
陌麒渊抿了口冒着腾腾热气的茶水,看向门口身着粉色冬裙的女子,她脸上的面纱已经换成了白色,隐约可见面纱下藏匿着的半张容颜。
“呵,我也是昨夜快马加鞭连夜赶回来的,没办法通知你。”
冉冉走到陌麒渊面前,瞥见他脸上淡淡的黑眼圈,只觉得他看上去非常疲惫倦怠,“这些天不在梧州,是出了什么事了么?”
“我去了霄都。”陌麒渊坦然地看着冉冉,眼里没有丝毫隐瞒。
“霄都?”冉冉放下手中的暖手炉,缓缓开口,“西瀛皇上……为难你了?”
陌麒渊摇了摇头,倒是一点也不讶异冉冉会这么问。想必,冬茕和夏枝两个丫头已经多多少少向她透露了些自己的处境。“上次给你那个户籍牌有没有小心收好?”
“冬茕说怕我弄丢了,所以帮我保管着。”冉冉轻轻笑了笑,想起十多天前冬茕看见那铜牌子时宝贝得不得了的样子,甚为可爱。
“也好,冬茕那个丫头平日里虽然嘻嘻哈哈的,其实内里却是心细如针,她收着也妥当些。”陌麒渊松松垮垮的靠在椅背上,脸上的黑眼圈似乎更深了些。
“呵,你来找我不会是只问我那牌子的事情吧?”
“我来是想让你陪我去一个地方。”陌麒渊一脸认真的着立在自己面前的女子,将平日那个玩世不恭、总是眼带笑意的自己深深藏了起来。
“让我陪你去?去哪里?”冉冉望着陌麒渊,这才发现他的衣襟沾染了些泥水,衣摆也是皱皱的,看上去像是不眠不休了好些天的样子。
“去九宫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