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两个侍卫一名赵瑛,一名管泊,是小时王爷给了水溶的,水溶只带着他们学文习武的,样样不缺,只差没让人领着见识那风月之事了。
这倒说起个好笑的事儿,规制严谨的侍卫暗卫的,那些子惑乱人心的招式也是要学的,虽用不着亲自实践,但因遇见任何状况都需得临危不乱,且有变通之法,因此那花柳巷人道事也得学着点,彼时方烨也正得了几个下属,每日里就跟水溶说这训练之法,他到底在这些事儿上比水溶长进许多,一张了不得的嘴说的口舌生花,差点把水溶给唬住了,还真想让赵瑛管泊见识一番,那两个侍卫倒真是齐齐告罪,说是不劳世子操心,后来水溶才知这东西哪里非得披挂上阵,便是听着人说也能明白六七分。
水溶气得就要找方烨算账,那家伙年纪轻轻就知道躲在美人香中,那时他才多大,恐还不到那美人腰间呢,偏偏南安王也是个风流种子,觉着这儿子很得他的风范,倒也不去管他,反正他这爹自诩风流不下流,美人女子向来红颜知己,况他虽温柔多情,到底也没和那些子外路人有些什么,不过月下喝酒赛诗划船罢了,那些个女人说起这个倜傥的王爷,也奇了从不要些什么,只有说他好的话。
水溶虽未不屑于此,但到底自觉是个君子,他也不想博那风流天下的名号,这口气只得忍下罢了。
倒也是为什么两人见面总是对不上盘的原因,虽不能算上全部,一半也是因了此事。
赵瑛看水溶着急赶路的模样道:“公子可要歇息?”因在外面,也不好叫了世子,引来些不必要的侧目,他三人都身怀武艺,但到底还是该低调行事。
“不必。”水溶答道,从包袱里取了水喝两口,看看胯下的良驹,那马也歪头来看他,眼神清亮,没一点疲惫之色。
那马原是皇帝所赠西北边塞来的千里马,后配了好种,生了小崽,那小马生下来便是个烈脾气,也只得水溶降住了它,又因它四腿染墨,余下之地通体雪白,竟有些那前代先祖皇帝爱马的几分神气模样,今上一高兴,便赐名照夜白,那马想来也颇有些灵气,被水溶这样一唤便掀起蹄子昂首长嘶。
“前头有个客栈,看着天色夜前到不了扬州城。”水溶对赵管二人道,“你二人先事休整,照夜白可见夜路,我自先行,待明日你二人赶上便是。”
赵管二人再有异议也只看水溶一挥鞭子,照夜白本就是千里神驹,自然如离弦之箭一般冲了出去,哪里还听得见他二人的话。
赵瑛便对管泊道:“我看着公子这几日真是操劳了些,偏他也不觉着累。”
管泊只一笑罢了。
待问得那楚家住处,已是清晨,楚府管家开了门,见是一个英气勃勃的男子并一只踏着蹄子极好看的马,想起主子才说近来要有贵客上门,心道必是他无疑,便立刻请进门里,本要牵过那马绳,却被那马嘴自个儿咬开了,水溶歉然一笑道:“对不住管家,照夜白不喜人牵,它自会去寻草地,管家也不用担心。”
楚府管家纳闷道:这府里的马可是一贯都安置在马厩里,偏他这个还自寻草地。再细细看那马,一身油亮皮毛,姿态若踏云而上,便知必是奇马,自然不敢再有动作,只拱手道:“公子里面坐吧,一路赶来也是辛苦,茶果也准备着呢。”
水溶便问:“楚先生……你家老爷呢?”
管家恭敬答道:“老爷才起练剑呢。”
水溶便道:“也不必麻烦果点,只带我去见你家老爷吧。”
管家忙应下了,领着水溶进了后边花园,只见楚时珩手里握着一剑,似在打什么招式,动作虽慢却十分连贯。
水溶静待他收了势,才出声道:“楚先生。”
楚时珩睁眼笑道:“见过世子,我听那马蹄子的声音,便知是你了。”
两人先后进了书房,水溶看那挂满了字画的墙壁道:“楚先生好雅兴。”
楚时珩道:“不是闲时取乐,也没得其他嗜好了。”
水溶却道:“我当楚先生便同往日在都中一般,每日必焚香饮玉液呢。”
楚时珩哈哈一笑,“我这点好吃酒的毛病还真是无人不知,这么多年也没见你忘。倒是世子这几年越发有王爷的风貌了。”
两人说了几句闲话,水溶便道明来意:“楚先生必知我这次来扬州是何用意。”
楚时珩也收了闲适笑容道:“你寻的那物,要说也不难找,便在一条长街之中,但说全不难找,也并非如此,那长街林林总总,也非几日就可寻完的功夫,况其中还有别意。”
水溶忙道:“那东西到底事关重大,自然要小心对待。”
楚时珩起身在书房中踱了几步道:“倒也不必担心,这东西虽是必寻得不可,但也不急。如今呢便是旁人有什么动作,也选不在此时,天朝虽国泰民安,到底外面还是有争端,外患未除,内里便是要起势,也凑不中天时地利人和,聪明人自然知道什么时候做什么事。”
水溶点头道:“楚先生所言甚是,虽现不用大力安排的,到底还是要有个底才好,也不知楚先生说的是哪条街,溶也可先派人探视。”
楚时珩似笑非笑,“这倒是离你不远,正是那因着四大家族发展而来的十里长街,宁荣街。”
水溶听了,心中一跳,他如何不晓得那里,荣国府便在长街左侧,最要紧的是,那儿也是黛玉曾住过的地方。
原也不曾这样想念,现忽然想起了佳人来,只觉得容笑也近在眼前,想她如今就身在扬州,自己同她也踏在一块土地上,兴许哪日二十四桥上抬头一望便是佳人风景,怎得能不心驰神荡。
楚时珩以为他正想着那宁荣街之事,便道:“此动作切不可大,宁荣街之中到底遍布耳目。”
水溶回神道:“如此说来,竟似有卷画纸才好呢,也省得日日探查,打草惊蛇。”
楚时珩点头道:“倒是和我同林兄想到一处去了,你且在这住着,那画纸便就到了呢。”
水溶不解,却见楚时珩再不提这事,只笑着出了书房。
他坐在书房里竟呆了一会,想着楚时珩方才那话,话中自有别人,他忽而想起往日里常听人说起的那位林探花,他如何不知那是黛玉之父,只不知他竟也在此之中。
水溶自在楚府住下,白日里倒是同楚时珩相商,夜里却总得辗转反侧,后两日赵瑛同管泊也赶来此处住下。
正在他心神不宁之时,楚府却来了人了,正是拿着宁荣长卷的林如海。
“如海兄,你倒是分毫不差。”楚时珩见到如海同见到水溶却是不同,上前拍拍他肩膀道:“难得你来,我们喝一壶陈酿可好?”
如海道:“哪次来也都是吃酒,如此我便是不来的好。”
楚时珩道:“我知你现倒注意起养身来了,可到底连酒都要戒了,如此一来我可找谁共饮的好?”
如海摇摇头,也不理他,只对着水溶一拜道:“臣见过北静王世子。”
水溶忙虚扶一把道:“林先生万别多礼,先生是我的前辈,如何有向我行礼的道理。”
如海道:“当年我见了与你一般大小的西宁王世子,有幸做了他几天老师,他如今可好?”
水溶马上恭敬答道:“沈兄心里也一直记挂林先生,只是一直无暇看望,之前……林姑娘前往都中之时,沈兄也有探望。”
如海道:“难得他还记得我,黛儿一事,劳他费心。”他后来听女儿所说,才知久在边防不进都中露面的西宁王妃便是曾经同妻子贾敏极亲密的好友。
水溶忙说不敢,三人闲坐一会,去了书房,楚时珩便说明如海也知晓此事,他原就做着巡盐御史的差,江南一带官员商会一事也十分了解,况彼时贾母急催黛玉进京,倒也是个时机。
说罢如海便展出那宁荣长卷,水溶看了,那画卷上人物栩栩如生,动作活灵活现,竟有几分清明上河图的感觉,只笔法稍显稚嫩,且画作有些仓促。
如海道:“原是嘱咐了小女进京时画的,若有不好,世子不要见笑。”
水溶正在心里感叹着黛玉的多才多艺,听了如海的话,忙摆手道:“先生却不要这样说,林姑娘小小年纪,却有诸多才华,还将这宁荣长街记下并绘在纸上,已是惊奇,溶如何敢笑话呢。”
如海看他维护黛玉的态度,心中稍有讶异,便问道:“如此说来,世子可曾见过小女?”
水溶忽而想起自己与黛玉几面之缘,欣喜有余,怅然也在,便道:“溶曾有幸与林姑娘一同赏景,深感林姑娘心境高洁。”
楚时珩颇为有趣的看了眼水溶,却不说话,如海知道他必心中又在想什么歪歪点子,便道:“楚兄心里的雄材大略倒也不要憋坏了,赶紧说出来才是正事。”
楚时珩被他如此一说,便咳了咳嗓子,表情严肃了起来。
末了水溶道:“那四大家族,本就盘根错节,若是荣国府的老太君守着这个秘密,倒也可见为何便是在这大富大贵的姓里,也排得首位的原因。”
楚时珩道:“既如此,倒不需担心,她守着秘密,必然得了好处,现只需看着这些子人的动静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