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玉辰一直守在门口。听着外面的动静。他做过很多种设想,想华岫跟着敖昆去了之后会怎样,会不会教他识穿了,一刀杀了她,或者再度对她拳打脚踢?他屏息凝神地听着,静悄悄的,除了青蛙与蟋蟀的鸣叫,便只剩山风呜咽。
深谷静谧,仿如幽灵地狱。
那等待着的小半日,才几个时辰,却烧了心,烧了魂,没有片刻安宁。但却连大气也不敢出一口,仿佛连一根针落地的声音都怕错过了。等那扇门开的时候,也不管是谁,先就冲上来,抓住了,焚心如火地往外瞧。
芙蓉面,桃花眼,散乱云髻,破落衣裳,慌张胆怯,狼狈得很。
却正是他记挂那么久,担忧那么久,恨不能与之水里水里去,火里火里去,抵死相缠,再无离弃的那个人。
卓玉辰心念一动,跨出门槛便抱紧了华岫。
粗重的鼻息,撩着女子耳后散乱的青丝。她被那拥抱袭击得措手不及,僵立着,双手只尴尬地垂着。
顿时面色绯红。真怕自己快要燃烧起来。
卓玉辰喃喃地唤:“华岫,华岫,你没事就好了!”华岫紧了紧手里握着的钥匙,哑着声音道:“你——不要在这种时候——趁机——占我的便宜——好不好?快——放开我!”卓玉辰一愣,意识到自己的唐突,可是偏就舍不得松开手,若不是怀里的小人儿开始挣扎了,他想他是会愿意就那么抱着她,抱到老,抱到死的。
他极不情愿地松开手,有些尴尬,嘴上却不饶,也想缓一缓僵硬的气氛,便道:“你这么瘦,硌得我手都疼了。赶明儿咱逃回去了,我带你去吃肉。”
华岫捏拳捶他的胸口:“你这人,得了便宜还卖乖!”转念一想,又问,“大嫂呢?她可还好?”
卓玉辰道:“她没事,在屋里歇着的。敖昆没有为难你吧?他现在人呢?你怎会拿到他的钥匙了?”连发三问,华岫却没有心思仔细回答,只催卓玉辰回屋里将顾愁烟接出来,三个人摸着夜色,又不敢点灯,一步一步极为小心,猫着腰穿过院子,轻轻地拉开门栓,门外是一片空地,月色正朦胧,照着地面反射出惨白的银光。
华岫抑不住激动,低喊了一声:“我们逃出来了!”背后却猛地传来呼应:“你们想逃到哪里去!”声音洪亮,惊起屋顶上一排栖息的雀鸟。鸟鸣声与振翅声冲破云霄,仿如巨浪拍打着岑寂的山谷。
三个人面色一僵,不用看也知道是被敖昆发现了。
华岫处在最前面,哇啦一下跳起来,大喊:“快跑啊——”第一个字刚迸出,双腿已经像两只船桨似的划动起来。说时迟那时快,身后的两个人也紧跟了她的脚步飞跑,穿越身前的空地,朝着山谷的出口狂奔而去。
此时敖昆的头疼劲已经过了,神志也清醒了,醒来看腰上不见了钥匙,又听到门外窸窣的响动,心中已猜到八分,他追出来一看,正看到华岫开了门跨出去,他一腔怒火喷薄,粗声大喝,吓得他们拔腿便跑。
他亦提起搁在门边的银斧头,紧紧追去。
苍茫的夜色,苍茫的丛林,坑坑洼洼的山路,高高低低的脚步,拼织成一道亡命狰狞的图。
华岫虽是女子,但平日闹腾惯了,手脚也还灵活,一时跳过拦路的朽木,一时猫低身子钻过岩洞,勉强也算应付得来。顾愁烟显然并不及她,跑了一阵便双腿发软,呼吸都乱了节奏。卓玉辰只得带着她。挽着她的胳膊,半拖半扶的。两个人跑得比一个人更艰难。时不时都落在后头。华岫便不断停下步子来催促他们,生怕敖昆追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