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倩茜过来之前,严成浩就已经带着两个孩子去了岳倩茜那边的家里。因为他不想见到岳倩茜嫁给别人、也不想让孩子们看见妈妈和别的男人结婚。
岳倩茜一大清早就开车过来了。本来说好的李铭修也要来试礼服,两人约好了时间,见李铭修还没来,岳倩茜就只好先坐着等。从八点等到九点,还不见李铭修的影子。岳倩茜播了他的电话,提示关机,以为他在开车,不便接听,只好再等等。
这时,服务员过来问岳倩茜可不可以先试?因为想到还有准备一些东西赶时间,岳倩茜就答应了。
岳倩茜被领到试衣间,在年轻女服务员的帮助下换上了已经做好的婚纱。婚纱设计师重新测量她各处的大小,在这个空档岳倩茜又一次拨打李铭修的电话,还是关机。岳倩茜这才有些担心起来了,会不会出什么事了?
正想着,婚纱店的另一位服务员敲门进来了,手里拿着一个信封,说:“岳小姐,这是您的信,刚才有个快递送过来的。”
岳倩茜心里突然有一种不好的感觉,快递送来的?为什么会送到这里?
接过信封,拆开看,只有两页纸。只扫了一眼,就知道,这是李铭修写来的。
认真的往下读着,岳倩茜的脸色越来越差,最后一只手死死地抓着那两页信纸,慢慢的瘫坐在地上。
这情形吓坏了婚纱店的几位店员,都过来帮忙想将岳倩茜扶起来,可是不管她们用了多大的劲就是拉不动她。她依旧那么瘫坐在地上,双眼瞪着手里的两张纸。
大家没有办法,只好纷纷起身,再想办法。有人建议打110,也有人建议先打120再说,有一位店员眼尖的看见岳倩茜掉落在地上的手机,捡起来说:“我看还是先打电话给岳小姐的家人或朋友吧,她看上去不像是生病了。”
大家都表示赞同,这位店员随即便拿起岳倩茜的电话拨了出去。
严成浩过来的时候看见的岳倩茜这样的一幅景象真的吓坏了。以前就是知道他和叶妮可在一起的时候,她都没有今天这样脆弱。她的脸色惨白、眼泪顺着脸颊流成了一条河,双眼失去了所有的神采,就这样瘫坐在地上,一动不动。
严成浩抱起了她,听见她开口说话了,“带我去见他。”声音轻飘飘的,像从遥远的远古传过来的。
“去哪儿?”严成浩心疼的问道,差不多有一年多没有抱过她了,没想到这次会是在这样的情形之下,看到这样的岳倩茜严成浩心里不痛那是假的。
岳倩茜没有再说话,只是静静的靠在严成浩怀里,闭上了眼。此刻,她需要这样一个怀抱将她托起,她觉得自己连头都撑不起来了。
严成浩知道她已经没有力气再回答自己的问题,稍微皱了下眉头就马上发现了岳倩茜手里的那两页纸。迅速的浏览了一下后脸色大变,心疼的看着怀里的女人说:“真的要去?”
岳倩茜没作声只是轻轻地点了一下头。
严成浩知道她想做最后女的确定,而他,经过了这么多事,他知道了不管发生什么事他一定会陪着她的。
抱着她,大踏步的走出去,将她放在车上,自己则绕过车头走到另一面拉开车门上去了。
岳倩茜的身上还穿着那件婚纱,路过的两个人还以为新郎载着新娘去参加婚礼呢。只是车子走远了才诧异的发现,那辆车好像没有贴红双喜和鲜花。
到了云城看守所,问了狱警,结果狱警告诉他们,因为案子还没有审理,所以暂时不能探视。严成浩说了一大堆好话,还是不被允许。
抱着岳倩茜坐在走廊的椅子上,旁边坐着一个老妇人,看见他们过来,瞪大眼睛瞪着岳倩茜,那样子似乎要将她生吞活剥了一样。
严成浩见她那样子对岳倩茜,就狠狠的瞪了过去。但是那女人不为所动,依旧像原来的样子瞪视着岳倩茜。严成浩气不过,就抱起岳倩茜往外面走,一直到花园里的一个椅子上将她放下来。
稍稍休息了一下,严成浩蹲下身,一只膝盖跪在地上拉住岳倩茜的手,劝道:“小茜,我们回去吧?”
“我要见他。”岳倩茜似乎没有听见严成浩刚才说的那一大堆话。她的语气很淡,但是透着一股子坚定。
严成浩想了想,掏出了手机,到一边打了个电话。之后便一直陪着岳倩茜坐着,触到岳倩茜冰凉的皮肤,赶紧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帮她穿上。
记忆中她一直是个坚强的人,从没有像今天这样的脆弱过。一直以来,有什么事她都一个人默默的承担着。就是那会儿刚结婚,母亲对她百般刁难,她也不吭一声,微笑着面对,没有向自己诉过一句苦,可是现在呢,她如同花园里随风瑟瑟抖动的小草。他多么希望她能像上次一样高傲的转身走掉。
半个小时过去了,那边走廊的尽头走来一名警察,看见严成浩和岳倩茜在花园里变径直走来问道:“请问你叫严成浩吗?”
严成浩马上站起来说:“嗯,是我。请问有什么事吗?”
“请两位跟我来一趟。”得到肯定后这名警察客气的说着。
“好的。”
此时岳倩茜的情绪已经平复了很多,身体也好了,严成浩扶着她跟着那名警察往看守所的办公楼里走去。
只是做了简单的登记,那名狱警就将两人带到了探视室。
很快,另一名警察押着一个人进来,那人身上穿着劳改制服,定睛一看,果然是李铭修。
李铭修神情落魄,脸上现出青青的胡茬,头发也有些蓬乱,没有了往日的风采,好像一下子苍老了好多。他也一眼就看见了岳倩茜,通红的双眼里一下子蓄满了精气神,“倩茜,是你来了?。”
岳倩茜轻轻的点点头,走过去在椅子上坐下来。李铭修也在狱警的示意下坐下来。严成浩见两人见面不想再受打击,便出去在门外等。
两人之间隔着一堵一米二高的隔墙,隔墙上面是铁栅栏。李铭修伸出手,将岳倩茜的小手包裹在手里。触碰到她的冰冷,他的心里阵阵愧疚。
“告诉我,这不是真的!告诉我,不是的!不是真的,不是你!”岳倩茜用一种近似哀求的语气向他说道,“快说啊,不是真的,不是!”
李铭修的双眼越发的通红,慢慢的收回了自己的手,低下头去,不做声。
许久,他才又抬起头,缓缓地开口道:“倩茜,对不起。我知道我对不起你,我也知道,我不能没有你,一刻也不行!但是,我还是做不到。想想你受的罪,我就恨不得将我自己掐死。我没办法假装这一切都没有发生,继续和你在一起,我做不到!我无法请求你的原谅,因为连我自己都原谅不了我!我应该接受惩罚,至少,在这里我会觉得心里安稳些。”
“不会是你。不是你,我不相信会是你!”岳倩茜抱着头使劲的摇着,突然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说,“或许呢,或许是一场误会,或许根本就不是一件事呢?”
李铭修看着她捂着耳朵,掩耳盗铃的样子,摇摇头说:“倩茜,没用的。”
想了想,他再次开口,不管岳倩茜捂住耳朵大声说“不是的,不是真的。”
严成浩听岳倩茜的叫声走到了门口,看见岳倩茜并没有什么事,就没有再进去。
“那年我二十二岁,十月十六日,那天是我的生日。我在云城市政府工作了一年,刚刚被评为正科。我也拿到了驾照,表哥来了,开着一辆银色的桑塔纳。大家为我庆祝生日,我也喝了些酒。但是我止不住的兴奋,想要练练手,表哥拗不过我,把车钥匙给了我。”
严成浩在外面冷嗤,只不过是个拼爹拼妈的二代而已。
“本来我开的好好地,那条街叫学府路几所小学中学都在那条路上,那天是周末,学校放假,路上没有几个行人。但是,突然不知从哪里跑出来一个人,想要横穿马路。我见躲不开了,就猛踩刹车,但是却没想到踩到的却是油门。”
“车子想飞一般的驶去,我亲眼看见那人在我的车子上撞上,然后奇异的飞上车子,掠着车顶而过。”
岳倩茜的声音越来越小。
“我知道自己闯了大祸,安定了之后,停了车,下来,走过去想看看到底怎么了。但是还没走到事故现场,就听见一个女孩子凄厉的叫声,‘爸爸,爸爸,你醒醒啊。’”
岳倩茜终于止住了声音,睁着一副大大的眼睛,双眼看不出是悲是喜。
“我站在那个女孩旁边,脑子里一片茫然。一动不动的盯着她看,听着她悲伤地声音,看着她伤心欲绝,我的心像涨满了胸腔。我不知道怎么回的家,不知道接下来的日子是怎么过的。我不敢拉窗帘、不敢关灯睡觉、不敢看电视、不敢出门、不敢见任何人。”
“但是,很不幸的。我还是看见了那则新闻:现在播报一则新闻,十月十六号下午,在我市的学府路发生了一起严重的车祸,被撞者当场死亡,肇事司机驾车逃逸。被撞的是一位叫岳建国的中年男子,据死者岳建国的妻女回忆,事发当天下午六时许,岳建国横穿马路想要去对面为女儿买一个冰激凌,就在快要走过马路的时候,一辆白色或银色的轿车飞驰而过,撞倒了死者,之后司机仍没有减速,驾车飞驰而去。因为车子太快,没有看清楚颜色。这一事件造成了严重的后果,在市民中也引起了巨大的反响。目前警察已经介入此事,积极追捕车祸逃逸者。如果有知情人士请马上与警方取得联系,协助警方快速破案,以便早日将嫌犯绳之以法。”
李铭修慢慢的回忆着,不知怎么的,他只听了一遍就将它一字不落的记住了,怎么忘都忘不掉。曾经这个声音不管是吃饭睡觉工作休息,随时随地的在自己心里叫嚣。弄得他生不如死,最后,他不得不放弃工作,去了德国。在那个美丽的异国乡村里,他慢慢的抚平了伤痛。那时在奶奶的开导下他想回来自首,可是母亲宁婉馨说什么也不同意,并且以死相逼。最后,他和母亲闹翻了。离家出走,创办了公司。
他看着岳倩茜脸上平静的表情,似乎什么事也没有发生的样子,终于松了一口气。
可是,怔忪了好长时间的岳倩茜突然抱住头“啊…… ,……”的大叫了起来,声音凄厉而悲哀,让人不忍听闻,几个本来在旁边监视的狱警都走了,一个个唏嘘不已。
严成浩听到不对,马上飞速的跑了进去。岳倩茜已经从椅子上跌落下来了。严成浩扶起她,只见她双目经闭、身体冰冷、没有了呼吸。
李铭修慌了神,也在里面大叫着:“倩茜,你怎么了?怎么了?不要吓我啊!”
严成浩将她抱在怀里,左手揽住她,伸出右手在她的人中处掐了一会儿。岳倩茜终于悠悠的转醒了,但是只看了一眼严成浩又闭上了眼,值得庆幸的是,她有了呼吸!
严成浩抱起岳倩茜大步的朝外走去,李铭修在后面大声的喊:“严先生,记得你跟我说过的话……”
严成浩已经走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