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也巧,从小巷拐出不远,便是北边境最繁华的大街,沐红妆本来想找个茶馆坐坐,了解一下东陆的风土人情,谁知道被满街的香味诱惑,于是两个人随便找了一家饭馆坐下,酒足饭饱之后,两个人才想起来最开始出门的目的。
“果然吃才是最幸福的事情。”沐红妆一手拿着不知名的糕点,另一手抄着一个鸡腿往口中塞去,两口吃完之后,还意犹未尽的舔了舔手指。“对了你怎么不吃啊,这可是最后一个了。”
“没见过世面,想爷朱雀,山珍海味啥没吃过,嗝。”朱雀顺了顺胸口那一股散不去的气,打了个饱嗝,这才拿起桌上摆着的茶水小抿一口。“不行了吃不下了,这辈子爷也没有吃过这么多的东西。”
朱雀到了这个阶段,通常就是三五月不吃东西也可以了,但是坐下之后,沐红妆几乎每吃一样东西,就会炫耀一般的问他‘很好吃你不吃吗’,刚开始朱雀气量大不说什么,后来朱雀就忍不住上手了,三个卡纳的吃食,愣是让两个人吃光了。
“剩下食物果然是不礼貌的行为。”拿起最后一个糕点,囫囵吞枣的整个咽下,沐红妆伸出舌头轻舔嘴唇,看样子是没有吃饱。“吃饱了真舒服呀。”
周围的人最开始对于这两个孩子并没有什么太多的注意,偶尔有两个人惊异于两人是东方人,但是很快就不觉得稀奇了,直到两个孩子要了满满一桌子的吃食,才开始吸引周围人的目光。
这家‘白兰花’,是个小饭馆,来这里的大多都是游走四方的流浪者,或者是一些没有天赋的普通人家,经常是花一个卡纳都舍不得,恨不得掰成两分,可是这女孩出手就是三个卡纳,十分大方,就连看遍四方来客的店老板都多看了他们两眼。
若说他们是富贵人家的小姐少爷,可是真正的大家小姐能看的上这里的粗茶淡饭?北边境不大,但是档次高的茶馆饭馆可多得是,何必跑到这粗陋的地方找罪受?看他们两个干掉这么多吃的,倒像是哪家逃难出来的难民,八百年没见过正经饭菜。
若说不是,可是那女孩吃饭虽然快,而且食量很大,但是动作的细节有迹可循,看得出是大家族教出来的孩子,规矩礼仪一点不差,而那男孩就更明显了,什么粗野的动作他做起来都带着一股子贵气,简直就是皇家风范。
莫不是东方的贵族都这个样子?周围的食客瞪大了眼睛。
突然地,门外走进来两个男人,也是东方人,基本上是刺客杀手之流的经典服饰,浑身黑衣只露出眼睛,两人径直走进大堂的角落坐下,只点了一壶清茶,眼睛有凌厉之色。
“那两个人不简单,好像是杀手。”沐红妆随手抄起一只长柄的勺子,将自己长得飞快的长发随意盘了盘绾起来,眼睛却一直盯着两个黑衣人不错目。
“凤墨楼的人,有意思。”朱雀坐直了身子,饶有兴趣的支起脑袋望着两个男人,而感受到他审视的目光,其中一个用余光瞥了他一眼,随即冲着他勾起了一个不屑的笑意,嘴唇微微动了动。
见不得人的东西。
“说什么呢你!”傲娇的朱雀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一般蹦起来就要去揍他,沐红妆手快把他捞了回来,然而朱雀暴起的力气哪里是她能拽得住的,虽说最后朱雀没有站起来,沐红妆自己也被拽了个跟头,摔在一边半天没能爬起来。
而那边坐着的男人也冲说话的男人说了什么,好像是在说别惹事一类的话。
“你拽我干什么,我要杀了他!”朱雀啪的一下将杯子捏碎,都忘了自称本大爷,那满面凶光的样子,看来是真的气急了。
“你当街杀人我们会被所有人注意到的,先喝杯茶消消气。”沐红妆摸到座位上坐下,把自己的杯子递给了朱雀,她斜睨了一眼两个男人的方位,唇边勾起冷冷的笑。“自然是看看他们来干什么,等没人了再干掉才好啊。”
朱雀喜怒无常,可沐红妆却是瑕疵必报,从前她还是红莲的时候,天下武林密宗全都知道,御兽门主看起来好相处,恩怨分明不会冤枉人,然而每一个惹过她的人,无论大过小过,最后都会死,区别只在于怎么死而已。
而今这个男人害的她被朱雀拽了一个跟头,自然是罪无可恕,反正最后一定会死,何必急于一时?沐红妆向来不介意做做善事,让他们多活一会。最重要的是,现在那个女人病成这个样子,还是先研究研究哪里有医生吧。
“就是要让他们都知道,什么叫做犯我者死!”朱雀话音刚落,那个说话的男人的身上突然燃起蓝色的火光,好像是什么桌子椅子一样缓慢的烧了起来,他发出痛苦不堪的吼声,尖叫着让同行者施法,可是另一个男人只是惊恐的看着他,却一动不动。
一动不动的看着男人从头到脚被烧成灰烬,然后被风吹散消失不见。
虽说男人烧了起来,可是他的桌椅以及旁边的男人却没有被波及,大堂坐着的人都呆愣看着这惊异的一幕,端菜的小二把饭菜扣了客人一身,却没有人提醒。
沐红妆还是小看了朱雀的脾气,想朱雀这厮,在兽神没有死,兽族还十分昌盛的的时候,龙凤双族都在他的管辖之下,那在南方,朱雀可是神明一样的存在。
因为朱雀个子矮,所以人们为了表达自己的尊敬之情,纷纷低头三尺,没有人站的比朱雀高,甚至还留下了‘古有跪天跪地跪父母之说,然而吾俯身三尺,愿跪神明。’的记载。
朱雀也想长一副英俊霸气的模样,可是第一代朱雀是个女人,在天下那是出了名的美人,这容颜不是他可以左右的,为了防止他的朝拜者因为他的绝色容颜而失血过多,历代朱雀都是这幅披风兜帽的装束,但是有谁敢说三道四?
而因为这一代朱雀的性格暴力外加凶残,所以南方还有着另一个约定成俗的认知,那就是敢对朱雀不敬的人,只有一个下场。
死!
沐红妆终于看出朱雀那所谓的王者本色了,从沐红妆的角度出发,能看见那少年隐藏在兜帽之下的一双凤目绵软狭长,那长长的睫毛还因为眨眼而一颤一颤的。然而这么漂亮的眼睛里却燃烧着火一样的颜色,和所有人都能感受到的杀意。
看得出,那句犯我者死不是空话,他是真的想杀了在场的所有人,甚至有一瞬间,沐红妆是在这所有人的范围之内的。
朱雀晃晃荡荡的坐下,没有再说什么,只是伸手扯了扯同样被吓傻的沐红妆。“喂,回神了,你不会也被吓着了吧。”
“我只觉得我们可能会有麻烦了。”沐红妆戳了戳盘子里剩下的糕点,将叉子放进口中舔了一舔,大眼睛盯着周围的人一眨不眨,直到开始有人退出大堂,才收回了目光。
大堂里的男男女女没有一个胆子小的,虽然这种一言不合大开杀戒,还是这么诡异死法的还真不多见,但是也不至于这就把这帮风里来雨里去的汉子吓跑,退出大堂的,肯定是心里有事。
第一个结账走人的是个身材高挑的女人,这女人二十三四,一身素衣,也不像东方女子发饰的繁杂,只是把齐肩的金发简单梳了个马尾,模样算不上粗犷还是清秀,只是感觉英气逼人,配上那一双水蓝的眼睛,也是个挺漂亮的美人。
只可惜这美人面无表情,匆匆结账出了饭馆,便往西边走去,北边境城的西边,比起其他几个方向来说,简直就是宁静,鲜少有人走过,不是因为这里有什么妖魔鬼怪,而是因为这里是城主府的所在地。
北边境城和维罗自古就是卡娜独立的两个地域,维罗为众家联合管制,而北边境,则从很早开始便被掌握在古老的文森特家族手中。
有人说文森特是落败的贵族,有人传闻文森特是卡娜王室的一部分,但是因为背叛王室而被逐出王城,但是究竟是为什么,一个诺大的家族愿意屈居于此,便是众人不得知得事情。
没有人没事找事的去西边,而这个金发美人自然也是城主府的人,这女人名作艾纳斯塔西亚?安娜?修尔,是这一代城主的贴身护卫,被城主赐名为安娜,来历不祥,身份不详,但是因为经常出面为城主办事而被大家熟知。
这时候,城主府门户大开,然而却没有人敢探头去看一眼,名作安娜的女人轻车熟路的走进大门,才刚刚进了花园,便听见一声熟悉的呼声。
“艾娜——”紧接着声音之后,拐角处拐出一道淡粉色的身影,匆匆跑了过来,走近了才看清,是个十一二的少女,褐色的长发,翠绿的竖瞳有着猫儿一般的味道,一身淡粉的公主裙,由于拖尾太长,不得不提着裙摆。
“公主阁下贵安,在下名作安娜。”安娜面无表情的欠身一礼。“公主阁下,请注意您贵为公主的礼仪。”
这女孩正是城主府的公主,安吉利娅?文森特,城主的亲妹妹,城主为安娜赐名之时,北边境的安吉利娅公主才刚刚四岁,咬字不清,常常把安娜误读作艾娜,长大后关于安和艾的发音也不甚清楚。
她的身后跟着一个双马尾的侍女,被远远的甩在后面,由于速度赶不上飞奔而过的小公主,于是只能焦急跟在小公主的身后,不住的喊着‘公主阁下慢点,小心’一类的话。
“艾娜艾娜——”也不知这公主听见没有,还是这么莽莽撞撞的冲了过来,把花草撞得七倒八歪,还是那副踮着脚尖提着裙摆的样子,一直冲到安娜眼前才停下脚,刚想说点什么,却是脚下一个不稳,踩上了刚刚放下的裙摆。“啊呀!”
这公主身子一摆便向前倾去,后面的侍女害怕的闭上了双眼,却只见安娜身子一晃,那本该摔倒的小公主便扑倒在了安娜的怀里。安娜稳稳的扶起公主,便退后了两步,又是一个欠身。“安娜失礼。”
“艾娜你这是去哪里了?”安吉利亚根本就没听安娜说了什么,只是好奇的盯着本该在自己哥哥身边的安娜。“艾娜要去哪里,带上安吉利亚~”
“正要去回复城主阁下。”安娜低头回答道。
“公主殿下,你这么不注意礼节,让城主知道又会说您了。”那侍女终于赶上了安吉利亚的步子,赶紧扶住自己的公主,冲安娜行了个礼,安娜淡淡的点了点头,便抬步要往宫殿走去。
“艾娜等等安吉利亚,安吉利亚也要去见哥哥——”安吉利亚好像患有选择性失聪症,一副根本没有听见侍女说了什么的样子,见安娜要走,慌忙再一次提起自己的裙摆,追了上去,但是再一次不小心踩到了裙摆。
“艾娜艾娜,啊呀——”
“安娜失礼。”
“艾娜你去找哥哥什么事呀?啊呀——”
“公主阁下请小心。”
“艾娜为什么不回答安吉利亚~”
“公主阁下,在下名作安娜。”
“安——艾娜,啊呀!”
“公主阁下注意脚下。”
于是一路上便重复着这样的对话,直到两个人走进空旷的大殿,另一道声音传来。
“安吉利亚,怎么一身的灰?”一道颇为温柔的男声传来,安吉利亚转过身子,于是又欢快的扑了过去。“哥哥大人~”
来人十八九岁,除了发色和瞳色,模样和安吉利亚没有相同之处,一身月白的贵族服饰,同是浅褐色的发丝被简单一扎,清爽干净,和安吉利亚一模一样的翠绿猫眼微微一眨,好一个英俊的城主大人!
这正是北边境的城主修尔?文森特,说来也奇怪,这诺大的北边境城,掌权者竟然只是一个不满双十的少年郎,外人不知,修尔从十四岁掌权,至今已有五年之久。
“我的公主殿下。”修尔笑着接过安吉利亚的小身子放在一边,单膝跪地执起安吉利亚白皙的小手一吻,颇有些俏皮意味的眨了眨眼睛。“昨夜可安睡?”
“夜间渐凉,安吉利亚该加些被褥了。”安吉利亚的脸颊上浮现出两个酒窝,她敛起笑颜,装模作样的点着头吩咐道。“哥哥要认真去办~”
“遵命。”修尔点着头站起身子,散落的发丝被阳光映成美丽的金色,他一手将安吉利亚揽在怀里,一面冲着行礼的安娜点了点头。“有什么特别之事吗?”
“城主大人。”安娜微低着头,回答道。“在一家叫做白兰花的饭馆,有两个孩子,其中一个出手杀人。”
“杀人…这有什么稀奇的,安吉利亚也会呢。倒是你说的,孩子?”安吉利亚依靠在哥哥的怀抱里,只露出一张兴致昂扬的小脸,仿佛对安娜所说的孩子很感兴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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