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院高深的皇子府,平日里歌舞升平,丝竹之声彻夜不停,现在却因为可怕的天花痘疫而变得门可罗雀。整个四皇子府上陷入了一片压抑和沉闷之中。
四皇子府中所有的铜镜、银盆等可以反光的物体都被收捡入库,每个奴婢、家奴都轻手轻脚的走动着,生怕发出一丁点儿的响声而惹来杀身之祸。
一个惊惶的女婢端着一木盆热水战战兢兢的进了富丽堂皇的内室,跪倒在紫檀木雕花大床边儿颤声道:“四……四爷,热……热水来了。”
挂着重重蛟纱的大床上,躺着一个病态奄奄的青年男子,齐腰的黑发散乱的披散着,宽大的锦袍空空荡荡,仿佛下面下面只剩一具没有皮肉的骷髅了。
在一旁女婢的搀扶下,四皇子云天阳吃力的坐起了身子,伸出手来就要放到热水盆里。
“啊——”
一声男子的凄厉叫喊惊破了众人的耳鼓。
云四惊恐无比的低头瞧着女婢手中的木盆,水中倒映着一个陌生却又熟悉的可怕面孔。
原本面如冠玉的翩翩美男如今却面皮肿胀,满脸的如豆大红疹成片出现,大多已经溃烂破裂,流出红黄相间的脓液,并散发出一阵催人作呕的恶臭。青白的脸色、深陷的眼眶,简直如同坟地中的丧尸一般,令人望之可怖。
“哐当——”
云四一脚踢翻了木盆,歇斯底里的狂喊道:“来人啊,把这个贱人给本爷杀了!”
“四爷饶命……四爷饶命啊,奴婢是无心的,奴婢是无心的。”跪倒在地的女婢被滚烫的热水浇了满身,慌忙的磕头道。
门外立时进来了两名侍卫,架起还在地上磕头不止的女婢就退了下去。
“啊——”一声凄厉惨烈的叫声在院外响起,片刻就戛然而止。
房中的众人皆惊慌不已,这已经是自云四回府治疾以来死的第十五的女婢了。那天花痘毒侵入云四体内,全身各处皆是这种流脓流血的红疹,形同毁容。
无论太医如何开药验方,没有一点儿效用。所以这阖府上下凡是能照人的铜镜、银盘等物都被仔细的收好。哪里料到今日他却在木盆水中的倒影中瞧见了自己人鬼不明的样子,这才让那女婢惹来杀身之祸。
“四皇子万安,老臣奉旨前来请脉。”
宋太医远远的就瞧见了又一个年轻的女婢被绞杀在院外,鲜红温热血液在她身下蔓延开来,两只大眼还圆睁着。不由得抬袖拭了一头的冷汗,硬着头皮躬身进了内室。
内室中早有女婢收拾好木盆、水渍,重新端上热水,为云四仔细的轻拭全身。
“贱人!想要痛死本爷吗?”全身的脓疱大大小小不计其数,女婢再怎么仔细轻拭,也一不小心就牵扯到伤口,让云四感到痛苦万分。
“四爷饶命,四爷饶命。”惊恐万分的女婢忙跪倒在地,全身颤抖着求饶不已。
云四的一双桃花眼中一股森然的杀意突显。
宋太医不忍心见这个还是豆蔻年华的女子就这么命丧刀下,忙回道“四皇子,可在沐浴的清水中加少许寻骨风、白花蛇舌草、半枝莲等物熬制的汁水,可有消炎、止痛之功效。”
云四双眼一瞪,对着还在磕头求饶的女婢冷喝道:“还不赶快去重新烧水熬药,小心爷拔了你的皮。”
“是……是,奴婢这就去。”地上的女婢如获大赦,忙躬身退下。
宋太医拿起一块白绢,盖在云四的脉门上,仔细的为他号脉。只见宋太医的神情越来越凝重,眉头越皱越紧。
“四皇子这些日子需静心调理,按时服药。老臣为四皇子原来的方上再加上几味药即可。”宋太医开口道。
“哼——宋太医可不要粉饰太平、瞒骗本爷,”云四冷哼一声道:“这些个红疹脓包越来越多,痛得本爷昼夜不得安眠,日日吃着原来的方子却无任何效用。”
“这……”宋太医只觉得浑身被冷汗湿透,不住的拿衣袖揩拭。
总不能告诉云四,这天花痘毒凶猛无比,要不是有整个太医院的太医竭力救治,再加上御药房中各种珍奇的药材无限量支撑着,他云天阳早就和街头的流民一般魂归地府了。
云四冷声道:“父皇早有严令,如不能治好本爷,这太医院上下一干人就等着为本爷陪葬吧。”
宋太医心中一悚,这太医院百来十号的人命,就全捏在他的手中了。
“是”宋太医颤声回道:“老臣这就下去和诸位同僚研制药方。”
云四勉强点头,就靠着软枕斜斜的倒下昏睡过去了。强撑了这般久,早就让他吃力不已。
宋太医忙开好药方,躬身悄声退出,沉思片刻,朝着二皇子府中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