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点点头,“朕已经让老四,老八他们先回去了!咱们也该回京了!”
自那日后,年若黎一直都很忐忑,皇上之所以做出那个决定,想必是因为索额图叛乱的事情吧。那么这一次,十三阿哥岂不是要被拘禁?那么胤禛就失去了一个强力的同盟了。
不日,一行浩浩荡荡的队伍如来时一般,往京城而去。连日奔波,康熙的脸色一直都很凝重,在他心里对太子必是有着不一样的感情吧。
果不其然,一回到京城,康熙就着手办索额图等人,胤禛他们提前回来,已经在康熙的示意下,平息了事件,尽量封锁了消息,等待皇上回京定夺。
这日,康熙在南书房召见太子,四阿哥,八阿哥,大阿哥,九阿哥,十阿哥,十四阿哥几人。
康熙微闭着双目,不去看跪了一地的儿子们。太子,两岁就被封为储君,自己对他严格要求,精心培养,可是最终他却没有如自己所愿。
年若黎在康熙的身后垂首而立,气氛压抑的让人不敢喘息。静默,沉默,没有一个人愿意做打破这片死寂的出头鸟。
终于,康熙沉沉叹了一口:“胤礽,你身为太子,朕离京,留你监国。你却让这等事情发生,索额图乃是你亲舅舅,你有何话说?”
太子,低着头,让人看不真切他的表情。良久,太子抬起头来:“皇阿玛,儿子监国失职,有负皇阿玛重托,自当领罪,可是索额图意图叛乱之事,儿子的确不知,索额图在朝中一向很有势力,儿子也一直以为他是个忠心耿耿的人,所以凡事都与他商量然后再行事,却不想被其利用,险些误了皇阿玛的大事,儿子无能,请皇阿玛责罚!”
“哼,这就是你给朕的解释?这件事与你真的无关?”索额图一口咬定一切事情都是他一人所为,太子一直不知,只是被利用了。而这个胤礽也只认失职之罪,哼,要不是自己有更长远的打算,他们以为他真的什么都不知吗?
太子诚惶诚恐地伏在地上,“皇阿玛,儿子怎么会意图谋反呢?皇阿玛立儿子为太子,就是已经将皇位继承权给了儿子,儿子有什么道理去谋反?还请皇阿玛明鉴!”
康熙的目光中有着危险的光芒,从没有想到自己一直以为忠厚的太子,竟然瞒着他做了那么多事情,若不是那些匿名信件,自己怕是很难去怀疑他了。“好,很好,老四,你说说,朕一直让你帮助太子,你对太子这件事情有什么看法?”
胤禛依旧面无异色,太子倒台对于他来说是件好事,可是他却不能让他倒得太早,自己的羽翼未丰,还必须躲在他的身后,积蓄力量。更何况,皇阿玛既然只让他们兄弟来,那么必是不愿意张扬,他还要保住太子。“回禀皇阿玛,儿子一直跟随太子左右,太子的确是忠于皇阿玛的,绝没有谋反之意,太子总是对儿子说,要努力做事,为皇阿玛分忧!”
康熙用一种探究的目光看着他,自己从来没有办法真正看透这个儿子,不知从何时起,他暴躁易怒的性格就不见了,不知从何时起他对所有人都是这样一副冷冰冰的面孔,从不主动争取什么,反而一直在太子身后默默地做事。难道他真的没有一丝野心吗?“嗯,那么十三呢?”
十三阿哥胤祥看看太子,再看看胤禛,然后拱手道:“皇阿玛,儿子也认为太子并无谋反之意,请皇阿玛明察!”
“好,那么老八,你说说看!你觉得太子所犯何错,该如何处置?”
胤禩不知道皇阿玛为何这样问他,皇阿玛不是早就想好了该如何定夺了吗?要试探他是不是有野心吗?“儿子对太子的事情没有过多了解,所以不知道内情,不过儿子真的不认为太子有谋反之意,还请皇阿玛明察!”既没有极力维护,也没有得罪太子,胤禩的回答很是圆滑。
“好好好,你们一个个都是这样的团结!兄弟情深吗?但是这件事情,总该给朕一个交代吧?”康熙道,他们在他面前表现兄弟情深吗?那么就看看,你们到底情分多深!康熙从手边扔出一封信。“你们看看,这封信时怎么回事?”
太子战战兢兢地拾起那封信,知道这是自己与索额图的秘密信件,却不知道为何回落在皇阿玛手里。太子的脸色煞白,拆开信,发现里面的内容并非太露骨,只是有些字句上提到了关于自己做了几十年太子,却依旧没能登极的说辞,但是这封信不是自己手书的,他很少亲自书写信件,就是害怕事迹败露,这封信是自己的心腹所代笔的,没有落款,没有任何可以证明就是自己与索额图串通的证据。太子定了定神,将信递给胤禛,然后对着皇上道:“皇阿玛,那信中的内容虽然提及了儿子,可是这信并非出自儿子之手,儿子以为必定有人从中作梗!”
“是吗?”好一个有人从中作梗啊,康熙的眼睛看进了胤礽的心底,自己宠爱的儿子,自己的太子,居然有此等祸心,想要谋反篡位,也要看看自己有没有那个本事!
胤禛看完信,又递给了十三,“皇阿玛,这信的确不是出自太子之手,儿子自幼与太子一起读书,认得太子的笔迹,这其中定是有什么猫腻!”难道,皇阿玛又想找人替太子顶罪吗?他在皇阿玛的心里究竟算什么,同是儿子,为什么自己从来就是那个被他放在太子身后,永远为他的太子服务?
“皇阿玛,儿子以为,这信的确不是太子所写!”十三也道,在他心里要维护的人并非太子,这一辈子,他唯一认定的兄弟只有四哥,从很小的时候,就认定,他才是自己一生要追随的人。
“好啊,那么这件事情,总有一个人要出来负责的,太子既然不是罪魁祸首,那么该是谁要去担当呢?”康熙冷冷地道,这些不仅是他的儿子,也是他的臣子,他们甚至比普通的官员要肩负更重的责任,这一次,他要看看谁才能化解这场危机。
年若黎突然觉得,康熙的心里一定在盘算着什么,他并不想让太子倒台,至少现在不想,但是他却要找出一个替罪羊,拿出去向满朝文武交代,向所有知道叛乱事件的人交代。那么究竟为什么最后是十三被囚禁养蜂夹道呢?年若黎的心中疑问重重,却无能为力,只能静静地在一旁听,这里没有她说话的权力。
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没有一个人敢出声,场面又变成一潭死水。所有人的心里都在盘算,到底皇上的心里在想什么,他究竟要谁成为替罪羊?
胤禛知道,他已经无路可走了,皇阿玛的话明明是对大家说的,却只有他懂得,自己永远是要被牺牲掉的那个,就像小时候,打破了皇阿玛最心爱的砚台,明明是太子的失手,最后被责罚的人却是他,是他替太子扛下所有的错,然后被杖责,还不满十岁的他,在床上躺了一个月。今天,又要旧戏重演,可是皇阿玛,您有没有想过,我也是您的儿子,有没有想过,这一次不是砚台被打破之后的一顿杖责,而是谋反大罪啊?难道这条命也要献出来吗?
太子却看了看胤禛,知道,只有牺牲这个一直跟随自己左右,为自己处理所有棘手之事的弟弟了,他的眼中虽有些不舍,可是最终却没能抵过自己的私心,天下事他的,不允许有任何闪失。“皇阿玛,儿子以为,这里只有我们父子,若是真有人写了这封信,那么请求皇阿玛从宽处理,毕竟这封信中没有明确的谋反之意,也构不成大错!”
“是,构不成谋逆的大罪,但是私通索尔图这等逆贼,即使没有谋反,也是心怀不轨!”康熙狠狠地道,目光一一扫过跪在地上的众儿子们,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该怪自己教子无方,还是该高兴他们各个聪明绝顶。
胤禛无奈地想要上前一点去说话,却被十三看出意图,用手按住了他。从来都是四哥为他着想,从来都是他在照顾自己,否则额娘本就不高贵的出身,加上她早早仙去,自己早就可能被遗忘在角落里,甚至可能也就没了命。永远不会忘记,自己病重时,是他发现了自己,将太医招来,为他诊治,永远不能忘记,每一年额娘的忌日,他都会记得,然后陪他上柱香。整个世界早就遗忘的一个妃子,只有他陪他一起铭记。这一次,请允许,他为他做一件事,他知道,无论发生什么四哥都会保住他的,他也知道,在他的心里,还有整个天下,所以,就让他来马前卒。
胤祥用膝盖摞动自己的位置,终于挡在了所有兄弟的前面,“皇阿玛,就让儿子来承担吧!儿子,自幼和四哥一起跟随在太子左右,太子有错,儿子难逃干系,这封信,虽非儿子所写,但是平日里太子与索额图的来往,都是十三在处理,这件事,请皇阿玛责罚儿子一个人就好!”
年若黎惊异地看着那一幕,她看到了,是胤祥阻止了胤禛出来顶罪,也看到了,胤禛眼里的挣扎,突然觉得即使是身在帝王家,原来还以有一种真情在,兄弟之间并非都是你争我夺,十三为胤禛,老九老十对胤禩,绝对是真心的吧?感动突然在心底荡漾开来,十三终是按照历史的轨迹走了下去。养蜂夹道的那么多年,孤独,病痛,将是多么难以忍受的啊?
康熙也看到了,他以为是胤禛会走出来,但是却是胤祥代替了胤禛,自己再会算,也算不到,他的儿子们之间真的会有一种情义,可以做到为对方牺牲。胤禛有一次赢了,因为他得到了一个兄弟无悔地追随。
“罢了,既然十三甘愿替太子受罚,那么就去养蜂夹道面壁去吧!太子,你以后定要小心行事,若再有什么结党营私,危害朝纲的事情发生,朕决不饶你!”
“多谢皇阿玛!”众人齐齐地磕头道谢,只有胤禛的心里苦涩的不能言语。十三,四哥一定会救你出来。
十三微笑着看着胤禛,能为四哥牺牲一次,值得了。士为知己者死,他所做的,不过如此。额娘,以后的忌日,儿子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去看你,但是四哥一定会去的,请您在天之灵保佑四哥,有一天得偿所望。
“嗯,你们都退下吧,今日之事要牢记教训!”康熙疲惫地揉揉头,与这些孩子们斗心眼儿,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啊,比打仗也不逊色。
“是,儿子们告退!”
待到众人都已离去,康熙才缓缓开口:“丫头,你觉得朕今日做的对吗?”
年若黎来到前面,俯身跪下:“皇上所做的自由皇上的道理!奴婢不敢妄加评论!”
“哎,朕只当是老四会站出来,朕本打算让他尝尝苦头,让他的心里更加的不满,可是没想到,十三却肯为了老四而甘愿受罚!朕,只有这一点没有猜透啊!”康熙如实道来,不知道心里是什么样的感受,换做是自己,能不能做到呢?
“皇上应该感到欣慰了,阿哥们之间不只有勾心斗角,也有真正的兄弟之情存在,十三阿哥肯为四阿哥如此,想必他的心里对四阿哥的感情之深,而四阿哥必定有值得他牺牲的地方啊!至于四阿哥,皇上想要磨砺他,并没与错,可是皇上不怕他的心里对皇上有怨吗?”
“是啊,兄弟之情,朕是疏忽了。朕知道老四对朕有怨气,从小就是这样,朕将他带离德妃身边,让他跟着胤礽,朕原是打算培养他和胤礽之间的兄弟情义,将来可以好好辅佐太子,可是没想到胤礽不争气,事事都比不上他,令自己大为失望啊,可是朕却想着,胤礽毕竟是嫡长子,朕不可以轻易就废除他,所以一直对他心存希望,但是这一次他太让朕伤心了!”康熙道,那个孩子的性格也是自己造成的吧,若不是让他觉得自己是太子的影子,他怎么会让自己变得如此冷漠呢?
年若黎的心里泛酸,一句话也不能说,自己什么都不能做,就得像一个看客,观看康熙导演的这出夺嫡大战,多少人牺牲了,多少人胜利了,她明明看到了结果,却没有能力阻止,这是一场一旦开始就没有可能停止的戏,像一个雪球,只会越滚越大,越来越具有毁灭性。
“好了,朕该想一个人待会儿,你下去吧!”康熙摆摆手,屏退了年若黎。
“是!”年若黎恭敬地退出。
此后,康熙做出了一连串的决策,十三阿哥,由于被牵连,囚禁养蜂夹道,面壁思过。索额图一家都被斩首,太子在毓庆宫中思过三月,不得出门。然后又极力地肃清索额图在朝中的残余势力,尽力避免太子再结党。这才平息了索额图意图叛乱给朝野造成的震荡。
年若黎在胆战心惊中迎来了康熙四十七年的新春,知道,这一年,将是更加风雨飘摇的一年。究竟还有多少心力才能应付这接踵而至的纷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