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年若黎恭敬地应道。然后趋步走到里面。
“奴婢年若黎,叩见皇上!”
“嗯,平身!”康熙道,连头都没有抬。
年若黎起身,站到康熙的身后,准备随时听候差遣。康熙的确是个勤奋的皇帝,自己站在一旁这么久,他也没抬一次头,一直埋头批阅奏折。年若黎无聊的很,不知道该干些什么,也不敢打哈欠,只能泛泛白眼,龇牙咧嘴一番,真的很累哦,当个女官真不容易。
“嗯哼!”康熙轻咳,“丫头,给朕传茶!”
“是!”年若黎松了一口气,终于可以动一动了。赶忙走出去,叫太监给皇帝换茶。然后又走进来,继续站在后面。
“丫头,是不是累了?”康熙道,刚才自己也就是给她个机会活动一下,想毕竟是个娇生惯养的小姐,应该没有这么站过吧。
“奴婢不累!”年若黎逞强地道,怎么能在皇上面前喊累呢,又不是活腻了。
“若是不累,为何一直在那里龇牙咧嘴的!”康熙笑道,没见过这么可爱的丫头,若是自己再年轻三十岁,说不定也会为这个丫头动心呢。可惜自己早就过了那时候了,他的心也在三十年前便已随那人而死去,活着的他只是一个皇帝,一个只会为国家为子民考虑的皇帝。
年若黎心中一惊,莫不是皇帝的后脑勺还长了眼睛?“额……奴婢脸上痒!”年若黎随便掰了一个借口。
“呵呵呵,朕的后面没有长眼睛,只是朕的手里有只怀表,可以看见你!”康熙仿佛看透了她的心思,大笑着道。
年若黎顿时尴尬,这个皇帝太可怕了,竟然会读心术,那么她还有什么隐私呢?“奴婢还以为皇上有天眼,不必看着奴婢也能知道奴婢的一举一动!”年若黎此时还是不忘记拍一下马屁。
“真是个鬼丫头,好了,累了就去一旁歇一会儿!”康熙大发慈悲。
“奴婢不敢,皇上不辞辛劳地批阅奏折,奴婢怎可休息!”年若黎提醒自己伴君如伴虎,不可以放松警惕,否则一个不小心,就是人头落地的事情。
“年丫头,朕看着是不是很可怕?”康熙突然发问。
年若黎不知所以,第一反应就是摇头,“不,皇上……”
“好了,朕不想听假话,在朕面前,希望你说真话!”康熙打断年若黎接下来要说的话。
“奴婢不敢,皇上乃九五之尊,掌握着生死大权,这是一种极可怕的权利,在这种权力面前,没有人敢随意说真话,因为他们无法保证,自己的真话会不会带来杀生之祸,因此皇上您终日所听的多半是经过挑选的话,未必全是假话,只是大部分都是不会让皇上一个不悦就降罪的话!奴婢也是人,更是个渺小的不值一提的人,但是奴婢很珍惜自己的生命,所以在皇上面前必须谨小慎微,战战兢兢!”年若黎道,这是自己的真心话,而且自己也相信,这并非是皇帝不知道的。
“恩,年丫头的话很有道理,朕的大臣们都是一样的,若是所有的人都肯和朕说真话,那么朕的耳目必是清明许多,天下也必将少些灾祸!”康熙分析道,心里赞叹这个女孩儿的见地和口才。
“想必皇上一定听过邹忌讽齐王纳谏的故事,邹忌是个美男子,但是他听人说过,城北有个徐公是个美男子,于是他就问自己的妻子,是他美还是城北的徐公美,她的妻子回答当然是他美,他又问了自己的妾,妾亦说徐公不如他美,然后有一个找他办事的客人来了,他又问客人是徐公美还是自己美,客人也说是他美。有天,邹忌见到了徐公,觉得徐公真的是个美男子,自己不及其十分之一,于是上朝就对齐王说,自己与徐公比美的事情,告诉齐王,自己的妻子因为爱自己所以说了谎,自己的妾因为怕自己所以也说了谎,而客人有求于己,所以也恭维他。皇上,现今您的情况也如邹忌一般,您后宫的娘娘们因为爱您,所以不能告诉您会让皇上不高兴的真话,而满朝文武莫不惧怕于您,所以也不能说实话,四方藩国莫不有求于您,所以您还是听不到实话,这就是身处高位,不得不忍受的孤独!”年若黎不紧不慢地说着自己的看法,一时间忘记了自己面对的是个聪明绝顶的皇帝。
康熙听了连连点头,为她那句身处高位不得不忍受的孤独而感慨,自己何尝不知道呢,可是又有什么办法呢?“那么依丫头的意见,朕怎样才能广开言路,听得真话呢?”
年若黎略一思索,道:“皇上一直身处皇宫,即使是出巡也是群臣簇拥,浩浩荡荡的大队伍,百姓见了肯定是要回避的,而沿路皇上见到的情景不过是地方官愿意让皇上看到的,那些不愿意让皇上看到的,必是隐藏在暗处,那么皇上自是无法看到您想看到的真相,皇上可曾想过微服出巡,只带少量的人,装作普通百姓,去亲自看看民间的情况,感受一下百姓的心声,他们在百姓面前时不会说谎的,那些官员不知道皇上的身份自是不会隐藏他们不愿意让皇上知道的事情。这一来可以体察民情,而来也节省了皇上出巡所耗费的庞大开支,扮作百姓,有高手护驾,自是可以保证安全!在朝堂之上,也可以创一套匿名上书的制度,即在大臣上朝的地方准备册子,让那些愿意说真话,提良策的却碍于某些原因不敢说的大臣以匿名的方式写下来,然后定期检阅,皇上不必追究是谁说的,那么便可以适当地提高听得真话的机会。”
康熙的眼中尽是赞赏,“丫头若是男儿身,必是一个可以有大作为的好男儿,说不定是个将相之才啊!”
“奴婢不敢,奴婢只是个平凡的小女子,没有什么大见识,最多是读过几本书,识得一些字,不能和皇上的宏才大略的相比,其实皇上的朝堂之上,也有许多难得的人才,皇上又何愁没有将相之才呢?”年若黎这才清醒过来,似乎自己说得太多了,若是康熙忌讳女子有这样的心思,那不是为自己找麻烦吗?真是,一碰到可以显摆的时候,就昏了头。
“丫头的见识不凡,朕倒是领教了,若非如此,今日你就不会站在这里了。丫头今日的话,朕也好好考虑考虑,若是可行,也算是丫头大功一件,朕必重重有赏!朕没有留错你,年丫头虽是女儿身,朕不能封你为官,但是朕留你在身边,也可以为朕谋划!”康熙摸摸胡须,很是满意今日年若黎的表现,也为自己没有杀了这么个好女子而开心,心中计算着,将来要好好安排这丫头的归宿。
“谢皇上,奴婢不敢要求什么赏赐,若是皇上闲来发闷,想要听奴婢的胡言乱语,以解愁闷奴婢倒是可以为之!”年若黎谦虚地道,其实自己真的没说什么,这些不过是在现代看了些电视,若是和他谈自己的专业,那么恐怕皇帝要惊叹死呢!怎么着,自己也是学管理的。出些这样的小主意,还是可以的。
“呵呵,好个胡言乱语,若是多些可以这样对朕胡言乱语的人,那么朕就不至于当个睁眼瞎了!”康熙道。
年若黎还要再说什么却被德公公的通传声打断,“万岁爷,十四阿哥求见!”
康熙一听,看了一眼年若黎,“丫头,麻烦来了,这可是你给朕找来的麻烦!”
年若黎不好意思的笑笑,“奴婢惶恐!”
“哎,还是得朕来扮演恶人了!宣吧!”
“宣十四阿哥觐见!”
不一会儿,胤祯就疾步走进来了,普通一声跪下,“儿子给皇阿玛请安!”眼神却盯着站在皇帝身后的年若黎。
“你是来给朕请安的吗?”康熙的声音有些不悦,这个不孝子,眼里只有美人,单单不看这个皇阿玛。
胤祯这才移动视线,“回皇阿玛,儿子有话说!”
“有什么话就说吧,莫要吞吞吐吐,朕还有正事要忙!”康熙道,自己怎么会不知道他要说什么。
胤祯又看了看年若黎,发现她的眼中平静地没有一丝起伏,心中不禁有些酸涩,自己为了她特来向皇阿玛质问,而她的眼里竟然没有他,为何?难道自己不够好吗?“是,儿子前天特意向皇阿玛恳求,将年羹尧之妹年若黎指给儿子,为何皇阿玛却将她收作女官,儿子不明就理,希望皇阿玛明示!”
康熙无奈,自己一向宠爱这个孩子,但是毕竟不是最佳人选,这个女子将来必是留给自己的继位者,十四性格莽撞,终究成不了大气的。“你这是在质问朕吗?难道朕做出的决定还要得到你的同意?”
胤祯没有料到康熙会这么说,可是明明那日皇阿玛说自己知道了,他以为那是同意了,为何如今却出尔反尔,他不懂。“儿子不敢,只是儿子对年小姐一片真心,儿子从未向皇阿玛要过什么,只有这一次,难道皇阿玛不能成全儿子吗?”
康熙叹了一口气,自己何尝不想呢,只是三个儿子,他能让谁失望,“胤祯,莫要再说了,朕意已决,你若是要别人朕必是应得,只是年丫头不行!”
“可是儿子出了她,谁都不想要!儿子不懂,皇阿玛并不缺女官,宫中女官甚多,难道独独少了黎儿一个吗?”若是封她为妃,也就罢了,那是皇帝的女人,他即使有不甘,有怨有气,也只能往肚子里吞,可是只是一个宫女啊,叫他怎么能不去想。
“回禀皇上,四阿哥和八阿哥求见!”德公公再一次进来通报,心里纳闷这是出了什么事情怎么这几个阿哥一起来了,还个个面色难看得很。
康熙头都疼了,真是没办法,这几个孩子怎么就这么得不让他省心呢,难道不知道朕做出这个决定肯定是有他的道理吗?平时看着一个比一个聪明,怎么到了这种时候就一点儿也不通透呢?
“宣!”既然要来就得躲不了,那么久干脆一次解决吧。
年若黎的心里也很不好受,为什么要一起来呢,这让自己怎么是好啊,胤禛会不会怪她,会不会怪皇上,其实他们都是身不由己之人啊。
“儿子叩见皇阿玛!”老四老八齐声道,他们并没有约好,只是在第一时间赶到宫里,想要知道答案,为何是这样的结果。
“恩,都起来吧!”康熙道。
“谢皇阿玛!”三个人心里各怀心思,都不清楚为什么会碰到一起来。互相对视一眼,然后都齐齐地看向站在康熙身后装鸵鸟的年若黎。
年若黎明显地感受到三道灼热的目光,但是依旧埋着头,不肯看任何一个,现在一切又皇上出面,她没有必要去面对。至少自己不想去面对。
“你们今日来有何事啊?”康熙明知故问。
“儿子特来请教皇阿玛一事,万望皇阿玛明示!”胤禩抢先开口,因为感觉到了,老四的目的,自己不先说,怕失去了先机,那个女子,他志在必得。
“说吧!”又是让他明示,他要怎么明示,三个都来了,还要怎么明示呢?
“儿子曾让额娘向皇阿玛请求,将年遐龄之女,年若黎指给儿子,不知为何,皇阿玛将其收作女官!”胤禩道,语气里有着难以掩饰的不满,为什么从小到大自己想要的东西总是那么辛苦才能争取到,这一次,到底要如何争取才能得到她?
胤祯和胤禛讶异地看着胤禩,胤祯抢先开口道:“八哥,你也向皇阿玛讨年若黎?为什么没有事先和我说?”
“十四,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你也?难道你也向皇阿玛要人?”胤禩不满地道。
“我前天特向皇阿玛请求指婚的,不知道,为何八哥也要与我争?”胤祯心中很不是滋味,为什么自己第一次想要一个女人,竟然要和自己亲近的兄弟争?
胤禛的脸色苍白了,知道,这样的情况自己不可能要得到了,结果他已经知道,多说无益,只会徒增黎儿与皇阿玛的为难,只是自己的心,却没有办法放开啊,他已经认定了她,她是唯一一个自己想要一生相伴的人,为什么,连这个要求竟然变成一种奢望,到底自己还要隐忍多久,才是尽头。
“够了,你们当这里是什么地方,竟然就吵嚷起来,难道现在还不明白朕的苦心吗?你们兄弟相争,能有什么好处,年丫头是个好姑娘,朕不愿意让她成为你们斗争后的牺牲品,你们都听好了,朕只说一遍,以后莫要再为这件事闹的兄弟不和,否则朕必严惩不待。”康熙板起面孔,呵斥道。
胤禩和胤祯都闭了嘴,可是心里都不服,却无可奈何,面前的人不仅是他们的父亲,也是一国之君,他们即使是儿子,也没有那个胆量敢冒犯皇帝的威严,于是收起内心的不满,齐声道:“是,儿子遵命!”
康熙这才满意的点点头,自己也知道是用权威压下去了,只怕他们二人内心不服,还是要生事端的。但一想,年丫头现在日日与自己相伴,量他们也没那个胆子。“很好,朕要你们清楚一件事,年丫头现在是朕的女官,你们莫要再生事端,打扰她。否则,朕连同她一道处罚,到时候任你们谁求情,朕也不会轻饶,你们是朕道儿子,但她可不是,你们若要保证她的安全,就安分点!”康熙再次警告,晓以利害,才能防止自己这几个聪明的儿子想出什么办法来折腾。
胤禩和胤祯顿时一惊,对视一眼,又看了看年若黎,齐声道:“儿子不敢!”皇阿玛太厉害了,竟然知道他们表面顺从,内心不服,怕他们在暗处动手脚,这样的警告,便是让他们投鼠忌器了。
“嗯,老四,你来所谓何事?”康熙转而对胤禛说,其实自己也知道他的目的与他们一样,可是现在这种情况下,想看这个自己都有些捉摸不透的孩子怎么应对。
胤禛的头依旧低着,一直在静静地听着他们的对话,知道自己此时不能再提了,惹恼了皇阿玛,黎儿的日子必是不好过的,即使心中再有不甘,也只能作罢,但是他发誓,总有一天,自己要将黎儿带回身边。胤禛缓缓地抬起头,看着康熙,“儿子,是想禀告皇上,这次黄河发大水,儿子特来请命,愿意和十三一起代替皇阿玛视察灾情!”
康熙若有所思地看着胤禛,他的确是个心思缜密的人,此时竟然能够想出这么一种借口,一来免除了和兄弟生嫌隙,二来获得了朕的谅解,三来也为自己争取了一个表现的机会,难得啊,“嗯,准了!若是没什么事情,你们都跪安吧!”康熙挥挥手。
“是!儿子告退!”三人齐齐告退。
年若黎在此时终于抬起了头,目光与三人交汇,看到他们眼中的怜惜和不舍,心中顿生一种酸涩。而胤禛的眼中似乎多了些什么,那种坚定和执着,依旧没有改变,难道他还没有放弃吗?可是如今的她,再也无法给他承诺了,隔着几米的距离,却像隔着一条银河,明明就在眼前,却无法跨越那道坎,是不是注定了不可以在一起,那为什么还让他和她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