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苏的闲暇时间基本都被小毛的通告排满,什么好友聚会,同学结婚,某人生日,某家乔迁,凡此等等,层出不穷,流苏还推不得,因为小毛有一箩筐的理由,都铿锵有有理,无可指摘。流苏只能挽住小毛的胳膊,充作完美女朋友的角色。小毛每每人前拉拉流苏的手,流苏就自我安慰说,拉手又不会得感冒。小毛抱抱流苏的肩,流苏又自我安慰说,实际是哥哥在抱妹妹而已,我没必要小家子气。小毛甚至,会用嘴角吻吻流苏的额角,流苏依旧自我安慰给自己打气道,镇静点,还不是做戏给旁边的人看!
每逢小毛做东请客的场合,流苏就不可避免的成了女主人。场面上,流苏帮着招呼客人,点菜叫茶,迎来送往忙碌异常,还要负责看管小毛的外套,皮包,小毛一进房间,外套脱下一丢丢到流苏手里,流苏就很自然的接过衣服,皮包,去衣帽间整齐挂好。小毛手机响了,还是自己不接,丢给流苏,间或有朋友问小毛打听熟人的地址电话等,小毛依旧努努嘴巴,让流苏来代劳查找或者记录,等到埋单付账时,小毛只将皮夹子丢给流苏。流苏打开胀鼓鼓的钱包,一大沓子的纸笔,还夹杂着港币和美金。流苏很认真的去核对账单,检查付款,然后收好找零,整理进钱包,仿佛小毛的贴身老妈子或者根本就是老婆的样子,同来的人也不觉得奇怪。小毛只负责和别人聊天说笑,间或眼波流转,瞟一眼不远处的流苏。
私下无人时,流苏就教训小毛:“你花钱也忒大手大脚了!难道你平时也皮夹子一丢让旁人帮你付账!?平时干嘛要带如此多现金啊,不会用卡支付吗,又卫生又保险。”
流苏就等着小毛反嘴说:“要你管。”这样,正好甩手辞职不干。不想,小毛并不顶嘴,只闲闲一笑,半是恭维地说:“你真细心,这点确实比我要强的多。以后我尽量少带现金。”
下一次,流苏打开小毛的钱包,现金倒是减少了,一张张的银行卡又罗列出来,流苏只得拿了卡,输入密码,签字付款。小毛卡的密码全是流苏的生日日期。
流苏更加不放心,又教训小毛说:“你这些卡的密码怎能是我的生日呢?知道我生日的人多了去了,这样怎么能保险呢?万一少了钱或者被人刷爆了卡,可别赖我没提醒你!”
小毛依旧好脾气,笑笑说:“要吗卡你来保管吧,你说怎样改密码就怎样改,我记不住的。”
流苏一拳打在棉花上,再没其他招数可实施。
有时小毛应酬喝多酒,流苏不放心,会跟着小毛去大连路的家。流苏发现,冰箱状况大有改观,里面青菜肉类蛋奶的各色齐全,便挽起袖子下厨,给小毛煮点醒酒汤或者什么点心充作宵夜,小毛一例吃的很香。但是新的问题又出现了,客厅里,书房里,卧室里却不再整洁有条,茶几上果皮咖啡杯子凌乱,书桌上摊一堆杂志书籍,甚至卧室里被子狼藉,衬衣裤子袜子丢的随手可拾,流苏皱皱眉毛,无法忍受了,只能自己动手打扫收拾。小毛却非常享受,半躺在沙发上打游戏,开心的很。
流苏忍不住问小毛:“你家阿姨呢,家里怎乱成这样,跟狗窝一般的?”
小毛头也不抬的玩游戏,说:“阿姨回乡下伺候女儿生孩子去了,你行行好,帮我收拾收拾。”
流苏只能任劳任怨的收拾完客厅再收拾书房和卧室,等全收拾完了,客厅又被小毛挥霍的狼来了一般的混乱,流苏气不过,挥着毛巾去打小毛,边打边骂:“你就是故意的!不指使我你难过!”
小毛蹦跳着去躲避,圈住流苏挥舞的胳膊,兜头就亲,流苏挣脱开逃掉,恨恨的说:“流氓!以后我再不来给你做老妈子!”
小毛忙老实起来,拉住流苏的手发嗲说:“好妹妹,别生气,开玩笑的呢。”然后,十分的巴结,翻找出流苏喜欢的大片,来放给流苏看。
流苏每次离开前,都各个房间检查一遍,生怕有什么差池般的不放心,再把家里缺少的物品写到小纸条上,不忘嘱咐小毛说:“酱油快没了,黄酒也没了,你要多吃豆制品,多买点放到冰箱里。哦,卷纸也需要买的。你买还是我来买?算了吧,和你说了你也记不住,我网上1号店去买。”
第二天,小毛会接流苏来家里检查1号店送来的箱子。流苏禁不住地抱怨:“你怎么成小孩子了自理能力如此低下啊,连这些东西都需要我来检查?”
小毛理直气壮的回答:“当然要你检查啊,你看箱子里怎么还有卫生巾呢?”
流苏只得噤声,将网购的物品分成两部分,是自己的就打包带走,是小毛的按照品类各各归置好。
周日,流苏刚从小毛家下楼离开,小毛就来电话问,新买的牙膏在哪里呢卫生间里找不到。
流苏很生气,对着电话说:“就在毛巾架下面的壁橱里,你不会仔细找找吗?”
还没走出小区,小毛的电话又来了,这次是:“上月的煤气费缴了没?来抄煤气的在问,还有门房每户收24块钱说是门铃费,我记得我们交了,但是我找不到收据。”
流苏只好对着手机喊:“我回来吧!”
流苏返回,上得八楼,发现小毛竟然洞开着大门,倚靠在家门口眼巴巴的望着走廊,跟个盼妈妈回家的可怜孩子一般。
流苏心里一软,冒到头顶的火气灭了下去,进得家门,先是带着小毛去卫生间,打开壁橱,絮絮的边翻找边解说,上面是牙膏,洗发水,沐浴露,下面是毛巾,浴巾,棉签。你怎么如此没耐心呢,我又不是24小时保姆。
小毛耷拉着头,眼神哀怨,凄凄艾艾地说:“人家不是难受的嘛,头疼,真的,疼。”
流苏慌的立起身,赶紧去摸小毛的额头,再试试自己的额头,不烫,忙安慰小毛说:“要么,你先去床上躺躺?昨天着凉了?也没觉得发烧哦,你先去躺着。”
流苏扶小毛躺下,找来温度计给小毛测量,又跑去厨房,榨一杯橙汁端来,看小毛蔫蔫的,愈发觉得可怜,不觉语气放的十分温柔,轻声问:“晚上想吃什么呢?越是不舒服越要坚持吃饭的,你先把橙汁喝了,睡一会儿,我给你做晚饭去。”
流苏一直陪着小毛吃完晚饭,才离开回家。睡觉前,还惦记着小毛的病情,悄悄给小毛打电话,小毛声音哀怨的说,还是头疼,疼的很。
流苏紧张起来,不觉声音变大:“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小毛沉默了,半晌说:“不要了,不太疼了,晚安。”
流苏惴惴睡去,觉得自己仿佛是擅离岗位的保姆,而小毛就是那个被丢弃的可怜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