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公子乃绝世聪明之人,却无出将入相之命。君生荣华心系天下有你的功劳。”了悲大师看了一眼雪如尘,继续道:“是非恩怨轮回辗转,贵为君主且心慈为善,实属难得,无奈憬命悲苦青衣飘零,红颜一笑兄弟成仇,他日为乱,憬归王朝方为生。”言毕,大师双目低垂,似睡去了一般。
“大师?”雪如尘叫唤了一声,了无回音。他探了探鼻息,大师已然坐化了。只是大师寥寥数语,禅语玄妙,他一时想不透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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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孤璞向洞的深处寻去,由于越往里走,洞内光线越暗,结果淖漪的影子没看到,一不小心跌入了另一个洞口,正懊恼间,突然发现远处隐隐有灯光传来,他屏神静气的向前移动,却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
摇摇晃晃的灯光下,一位遍体鳞伤的老人正在奋笔疾书,说是奋笔疾书,其实写的异常艰难。莫名的,独孤璞感觉这老人便是淖漪要找的爷爷,就在他要开口说话的时候,老人笔尖一顿,头一偏缓缓的歪在了桌子边。
“老人家?”独孤璞试着叫了一声,没有回应。莫非刚刚自己看花眼了?
独孤璞劈开铁锁,急步走到老人面前,身子冰冷,气息已无,显然去逝多时,只是老人干枯的手边,字迹未干,似乎老人听见了脚步声,拼尽最后一口气,写下了两个字,淖漪。看来此人定是他们一直在找的人----离风。
长眉长须的老人慈祥温和,眉宇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超世与卓然。然而,老人手脚已废,可谓受尽折磨,能撑到现在实非常人所为。没想到一日之间,二十年前的三大奇人就这样消失了,可悲可叹!
独孤璞愣了一会神,起身四处看了看,没有找到那一抹娇小的身影。折身回屋,将老人扶起,在老人的身下,独孤璞发现一本册子,竟然是一本刚刚写成的药书。他将药书与给淖漪的信揣在怀里,背起老人摸索着向洞口行去。
洞口,夕阳西下,晚蝉声声,鸦鸣凄凄。寻空守在了悲大师身侧,眼角泪痕未干,可怜小儿,不知父母姓什名谁,从小与师傅相依为命,如今师傅离世,心下凄苦沉沉,伤心欲绝,看得旁人心疼不已。
雪如尘看向面无表情的独孤憬,洞里,他转身便碰见这对幽深的眸子,没有愤怒,没有悲伤,似乎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内,平静的超乎寻常。二十年,在极度的仇恨里,在寒毒的折磨下,在生命的夹缝间,在师命的阴影中,如此活着。二十年的人生,不是一个惨字可以形容得了的。
二十年,是多么漫长的岁月啊!如花的年龄,他却活得如此沉重,他放弃了唯一的希望,赔了一生幸福,换来的是什么?情同手足的兄弟终究没有彻底的背叛他?他心里比谁都清楚,唯一值得庆幸的事情,便是除了自己他从未相信过任何人!呵!这是多么令人骄傲的事情啊!
独孤璞终于从洞里走了出来,如雪如尘,看见洞口处的独孤憬,呆了一呆,脑海里飞速的跳过几个字,他知道了?
“漪呢?”简单的不能再简单的音符,波澜不惊的回在空气里,却撞在人的心坎一缩。
独孤璞摇了摇头,独孤憬二话没有,转身离去,夕阳里,他的影子依旧那般倨傲而淡漠,淡漠的令人的心揪结一团,郁闷难当。
十名黑衣人与那五名女子如风般随独孤憬而去,余下不相干只看热闹的人士也相继离开。此刻,山风起,蝉声隐去,四周静寂无声。
“唉,”一声低低的叹息声来,众人望去,只闻得:“恩怨了,红尘笑,鬼主沉浮谁知晓?倦睐祸端又起,青灯古佛无缘,七年苦尽女儿泪,心魔何解?-------”正是与了悲大师同时出现在洞的道士。那奇怪的道士拂尘随风起,声音缥缈若烟,盘旋于空,人影转眼消失在无极苍茫的斜阳里。
这人平空来,平空去,不知归去何处?来此何由?
“恩怨结了,两位前辈就葬于此处吧!寻空,跟我回天水城吧!”独孤璞回过神,打散了众人的疑惑。
此洞,成为了叶谦的坟墓,云宵阁,一夜之间从江湖中销声匿迹,成了闲来无事之人茶前饭后探讨的热门话题。
异日,云宵阁,两位各怀心思的俊朗儒雅的公子与一个眉清目秀脸挂悲伤的小孩一起离开。他们心里有着同样的疑问:独孤憬为何头也不回的离去?淖漪又去了何处?昨晚,他们从内到外找了一夜,最后的结论是:此山,除了他们三个活人,别无其他。
云宵阁,从此淡出尘世外,从此与孤鸟为伴。
夜笼罩着大地,沉闷的空气飘动着不安的混浊,一场大雨眼看就要来袭。远处,马蹄声狂乱,是谁如此急迫的赶路?
就在骤雨来临的前一秒,马蹄声止,“客倌,吃饭?”小二笑咪咪的看着眼前风尘仆仆的人,殷勤的问道。
“要两间上房,”其中一人道。
“客倌,真不巧呢!还剩最后一间客房,您看……”小二哥为难了。
那二位公子对看了一眼,“就一间吧!”其中一人道。
“好嘞,一间上房,”小二哥冲着里屋叫唤了一声,回头点头哈腰的笑道:“三位里面请,不知三位打哪儿来,回哪儿去啊?”
这三人正是自云宵阁而来的雪如尘、独孤璞和寻空。
雪如尘瞟了一眼客栈门楣,倦睐客栈?他不尽眉心一皱。“生意如此好!”独孤璞还未来得及回话,雪如尘不冷不热的来了一句。
“公子好眼力,最近客人爆满,就刚刚陆陆续续来了十几位,三位可要小心了,那都不是好惹的主儿。”也许小二哥见这三位面目俊雅,生了恻隐之心,低声嘱咐道。
独孤璞冷冷的笑了笑,雪如尘又道:“这倦睐客栈是何意?”
“这是老板娘起的名儿,小的才疏学浅不知其意?”小二哥搓着手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领着三人到了楼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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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雨滂沱,哗哗的雨声冲击着众人的耳膜,天气异常的闷热,让人心生烦躁。
“憬怎会在此?”靠窗,独孤璞向四周看了看,拧着眉问道。憬在他们前一天走,为何在此停留了两天?
“今晚不会安宁,”雪如尘肯定的说。
独孤璞点了点头,低头不语。
独孤憬立在窗边,任由狂风卷起衣角、雨滴打在脸上,脸色如此刻的夜,阴沉的可怕,无涯大气不敢出的站在旁边,祈祷着不要被主子一掌劈到另一个世界。从云宵阁出来,主子一句话没说。记得前一天,主子看着这家来往必经的客栈愣神了半天。
“这两天可有三个女子经过?”无涯奇怪的看着主子,这客栈过往的人何其多?莫说三个,十个八个的都有。
见掌柜一脸茫然,无涯连忙接道:“一个长发如墨,一个妩媚如仙,另一个飒爽俏丽。”
“嗯,没有,若是如此绝色,小的定会记得,”掌柜的摇了摇头。
独孤憬转身便向楼上去,“要二间客房,”无涯急切的交待了下,紧跟而去。这一住,便是两天。
“主子,下楼吃点东西吧!”无涯低声哀求道。
主子这两天要么对着天空发呆,要么打坐运功,吃的东西少之又少。无涯知道主子心里苦悲,又不知道如何安慰,只有跟着不吃不喝。
一丝冷冷的笑爬上嘴角,终于来了!独孤憬衣袖一摆,转身下楼。在众人疑惑的目光中,出了客栈门,在细风小雨中站定,不知在等着什么。有人匆匆跟了出去,独孤璞在雪如尘的眼神中又重新回到了座位上。
一柱香的时间如同一个世纪那般漫长。沁人心脾的凉风也带不走空气中浓浓的焦灼。站着的人心搁在嗓子眼儿,坐着的人正襟危坐,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
倦睐客栈的气氛紧绷的如满弓的箭,令人呼吸困难。
一轮冷月溜出了云层,风止雨住,杀气悄悄的侵入空气,月色下,三个人影僵持着,犹如雕塑,谁也未动。
“采姑娘,你无路可走了,”忆遥怜看了一眼站在采野诣身后的独孤憬,声音轻轻柔柔的飘来,夹着丝丝无奈和惋惜。另一娇影一顿,背后定有高手,她退无可退。她迅速的侧过身,泛着寒光的剑搁在淖漪的脖子上,采野诣姣好的美颜一片苍白,眼底透着孤注一掷的愤然和对尘世的厌倦,剑下的这个人,她恨之入骨,她可以死,前提是这个女人得给她陪葬。自知今日必葬身于此,但也要死得其所,能活着折磨剑下的女人自然再好不过。她反手一扣,将淖漪拉近了一分,明晃晃的剑抵着淖漪的咽喉,惨白的笑阴森可怖,“独孤憬,你活该有今日,看着心爱的人死在眼前,很痛苦,是吧?”她本不是无情之人,是他们逼的!
“放开她,你可以离开,”独孤憬盯着淖漪,眼底划过一丝痛,目光柔和,语气冰冷。
很快,她们成了中心,四周挤满了人,雪如尘与独孤璞无声无息的立在东侧,脸色极度难看,那道士的话在耳畔炸开,倦睐祸端又起?是何意?莫非与淖漪有关?
“放开我,否则就来不及了,”淖漪低声道,她见识过独孤憬的暗器,当日她借巧力得以抢下飞飞,现在的独孤憬显然不能同日而语了。
“你以为你有多大能耐,死到临头还以为所有人围着你转悠么?哼,你抢走了我所有的东西,死一百次也不为过,”采野诣的心被仇恨蒙蔽,分不清对与错了。何况她并非孤身一人,胆气又壮了几分。
淖漪心下一苦,昨日在洞内,她急于寻找爷爷下落,不料一把长剑神不知鬼不觉的搁在了她脖子上,谁曾想,洞中有洞,采野诣挟持她刚出洞,且被一道一僧所堵,后来不知道采野诣与那二人密谋了何事?竟然轻易脱困,然而半路杀出个程咬金----遇上了忆当家的,便被一路追到此地。
“现在,你们有两个选择,一个,我杀了她,我死;另一个,让出一条路,让我走,”采野诣手上有王牌,条件自然有利于她。
“你也真够哆嗦,杀了她,我保你无恙,”空中飘来一个极度不耐的声音,天际处,一抹白影飞扑而来,仿佛上一秒还远在天边,下一秒便立于身侧了。
此人正是那日被十散休带走的造乱天下一身邪气的灵儿,晶莹剔透的脸在月光下泛着寒气,冰冷的双眼看着剑下的淖漪,那般的不怀好意!淖漪不明白,自己从未与人结怨,为何置她于死地的人如此之多?也不知道采野诣在她身上动了什么手脚,丹田处气息紊乱,聚不到一处,只有任人宰割的份儿。
采野诣看了一眼灵儿,没说话。冷不防的,灵儿转过头,冲着独孤憬嫣然一笑,手里平空多了一根三寸有余的精致木拐,回身直劈淖漪的天灵盖。可怜的淖漪,刀架在脖子上,前招突袭,不是脑袋搬家,也是脑桨崩裂,如此惨不忍睹的死法实在太骇人了些。
此一招,采野诣始料未及,此一乱,有人趁机起事。细听,有划破空气的声音,只听“嘭”的一声,木拐偏了方向,采野诣的剑猝然掉落,她的右手颓然下垂,恐怕从此再也无力拿剑了,当及,淖漪滑倒在地。
独孤憬掌风划破尘埃,以气凝碎苍石的力度,直副灵儿。
树林里,怪叫声声,并刀门下并刀客,很快便与如魅的黑影缠斗在一起,片刻功夫,死伤无数。就在此刻,风起,人动,数条人影直扑淖漪,独孤璞绊住了浅真的拂尘,截住了弥哀的拳脚,险招连连,一时难以脱身。这边,就在雪如尘要触到淖漪的那一刹那,一个快的触目惊心的人影,贴地而过,如一阵狂风卷过,地上连一片落叶也不曾留下,何来人影?就在雪如尘分神的一瞬间,数名青衣人直扑而来,奇怪的是她们只是虚晃一招,便消失在茫茫夜色里。这几个人,为何如此熟悉!莫非是青衣冢?对了,世上能有如此身法的也只有青衣冢主人笑夫人了,看来她们是有备而来。边疆形势有变,只是凤国劫去淖漪意欲为何?雪如尘看向独孤憬,目露惊诧之光,莫非……,一道光闪过脑海,他日有变,憬归王朝方为生?原来如此!
独孤憬已练成风之碎十断,恐怕世上再也难逢敌手,碎魂诀出,山河破碎,风云变色,只是他大伤初愈,郁闷难解,灵儿侥幸逃过一劫,被其掌力震出十丈之外,筋骨十有八九断裂,这便是代价。独孤憬阴郁的看了一眼采野诣,后退一步,急怒之下,血气上涌,口吐鲜血。
“无涯听令!”绝对不容忽视的威严让空气都颤抖着。
无涯见主子口吐鲜血,正欲上前相扶,听到此命令不禁一震,鬼派死令,他第一次接到。
“请主子吩咐!”无崖神色肃穆,跪地听令。
“速调上等鬼士五百,往凤朝,”阴冷霸气的声音让人不寒而栗。
十名鬼士已将并刀门杀的片甲不留,五百?将是何等可怕?无人知晓?他要大开杀戒不成?
*下一章,《凤朝行》后天更,一章尽量完整!呼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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