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从你出生之后,你妈对你爸的态度就发生了变化,虽然一样还是关心,可红梅姨能感觉出一个女人的变化。那分明就是没了心关心。
倒是一直两人之间也算是相敬如宾,什么大事小事的都是商量着来,你可能不记得了,你两岁多的时候,你妈大病了一场,当时得动手术,花费很高,你奶奶是肯定不会同意,以死相逼,不让你爸把你妈送医院。
可是,你妈求到了我家里,孩子你不了解你妈妈,她是个很清高的人,来咱镇上三年多,红梅姨就没见她低过头,刚来的时候,什么农活都不会,什么家务也不懂,她从不问人,都是自己在家里憋自己,你说怎么会有这样的人。问问难道就掉架子了,所以那时候村里很多人都觉得,你妈她看不起人,后来相处久了,大家算是才看明白。
所以红梅就不明白了,一个那么渴求活下来的人,怎么就会自杀?
一直到徐大山的女儿进门,尚启正当上了矿办公室主任,我就知道了,我的好妹妹绝对不会是自杀的。
一来我没什么证据,二来还有一个你,你韩叔逼着我把话吞到肚子里。
一直到今天,红梅姨依然没有证据,现在我之所以说出来,也算是了了我多年的一个心愿,红梅姨近两年来身体越来越不好了,我怕我不说,到了那边,我没脸见我的好姐妹。”
话落,泪落,心落……
‘你知道姓江的埋在那里了,你去过那里了?’尚九的脑子里回荡着尚老太太说这句话是脸色苍白,身子发抖的样儿,这不是心虚是什么啊?
“红梅姨,谢谢你!您一定会长命百岁的,我妈如果在天有灵的话,她一定会保护你的。”
尚九拉着郝红梅的手,粗糙,不柔软,可却很安心。
从郝红梅家里出来的时候,韩书同跟韩书宜正好回家,三个人寒暄了几句,尚九就回了家里。
知了今天直接送到了老太太那里去了,老爷子想孙女。
尚九躺在床上,脑子里陆陆续续的都是这么多年来的点点滴滴。
晚上,婆婆打电话过来,说是知了今天留在那边了,让王妈明天一早把换洗的衣服送过去就是。
尚九也没有起来吃东西,简单洗漱了一下就睡了。
一夜梦里全都是她的母亲,一幕幕的转换着。
有三岁那年的春天,她带着自己在柳树林里折柳枝,编草帽,脸上挂着淡淡的微笑,就像春日里的阳光,和煦,温暖。
随即是湿冷,阴暗的地牢里,母亲挂着淡淡的笑,看着自己,她身上褴褛不堪,瑟瑟发抖的躺在水里。
“九,醒醒!九……”低沉的声音尚九不知道从哪里传来的,遥远的甚至有些听不清楚。
她努力的想看清前方的景物,可是不论她怎么使劲儿,眼睛好像让谁给扒上了,一点缝隙都透不出来。
沈上今天回来的很晚,晚上日本那边的客户来了,自己陪了一个晚上,疲惫的和衣躺在床上,心里突地笑了出来,这幸亏是尚九睡了,要不然肯定又得叫唤了,她从来不准自己穿着外出的衣服上床,即便是女儿,她依然不允,不过这点沈上跟其他的男人不一样,他很赞同尚九的这种做法。
撑着疲惫的身子冲了澡,掀开被子钻了进去,尚九突然不安的动了起来,不知何时脸上挂满泪水。
沈上把床头上的壁灯调暗了些,拍了拍尚九的脸,不论怎么叫,可人就是不醒。
无奈,把人揽在了怀里,尚九仿佛抱到了浮木,紧紧的揽着沈上的背,慢慢的平静了下来。
一夜哼哼唧唧的好几次,早上,尚九起床的时候,沈上还在睡着,似乎很累。
自己换好衣服,轻轻带上门,下了楼。
小丫头不在家里,王妈一早去了婆婆家里了,尚九亲自去了厨房里,房间里还有一股酒味,尚九就知道,沈上昨天肯定是喝了不少酒,只是昨天自己睡的倒是很沉,居然连人什么时候回来的都不知道。
熬了些养胃粥,拿出包好的大包子,蒸上了,挑了挑火候。
沈上轻轻走到了尚九身边,看了眼忙着的敌人,从背后抱住了她,“这么丰盛啊?”浓重的鼻音,俨然是刚刚睡醒的。
“昨晚喝了不少酒吧?胃疼了吗?”尚九转过头,看着背后的人。
“有一点,没事儿!那么累,还起来做,你傻啊?”沈上发现每次只要是自己喝酒回来之后,第二天一早,尚九准会熬粥,蒸包子,照她的话说,西餐不解中国酒!呵呵呵,这理论不知道有没有理,反正是,吃了这种递到的中国早餐,自己的胃确实比往常舒服多了。
“扎人,你别蹭!”尚九躲着沈上磨蹭自己的下巴,沈上反而玩性上来了,一个劲儿的乱蹭,这人就好这一口,可劲儿地闹着。
两人吃过饭,沈上忽然想起昨天尚九睡得不安稳。
“昨天晚上做了什么梦?一夜哼哼唧唧的不安稳!”要不是照顾她,他哪这么累。
“梦见我妈了,我想这两天去看看她!”尚九记不清梦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反正是不太好。
沈上点了点头,拿过尚九手里的西装穿上。两人淡淡的聊着天儿,仿佛老夫老妻一般。
江老太太给尚九又打了电话,尚九拖不过去,中午忙完了店里的事情,打车过去了。
院子里,江老爷子正侍弄着架子上的盆景,看到尚九进来了,转身进了屋子,吭都没吭一声。
尚九跟着进了屋里,刘姨正擦玄关处的鞋架子。
“刘姨忙着呢?”
“哦,尚九来了,太太,尚九过来了!”刘姨朝着书房的方向叫着。
江老太太打开了书房的门,朝尚九说道:“小九,进来吧!对了,这个时间吃饭了吗?小刘给尚九做点吃的送来!”
刘姨起身就要往厨房去,尚九拉住了人:“姥姥,我吃过了,刘姨不用忙了!”说着跟着江老太太进了屋里。
“下午还要接孩子吗?”江老太太坐在了摇椅上,给尚九指了指身旁的凳子。
尚九把说里的包放在了沙发上,坐在了姥姥的对面。
“嗯,去接!最近正好挺忙的,也没时间过来看您,身子好多了吧?”
“好多了,这个年龄算是活一天赚一天了,好了的,歹了的,也就这么样了,不像你们年轻人,结婚生子过日子,那可是一辈子的事情!”说这话的时候,沈老太太一直看着尚九。
尚九听出老太太话里的意思了,点了点头。
“您放心就是,他对我真的很好!”
“可他有个孩子啊。孩子,后妈难做啊,将来你也是要有自己的孩子的人。
沈上这个人我不太了解,可是,有点我是知道的,他很宠他的前妻的,当年,他前妻还是学生的时候,就跟着沈上!听说,她前妻一毕业,两人就结婚了,用金屋藏娇来形容沈上对待他妻子一点都不为过,走哪带到哪儿,呵护备至。
他妻子怀孕的时候,营养师,胎教师,各种护理人员都是在京都请过来的。
生他女儿的时候,算是轰动了景上市整个商业圈子,大大小小有关系没关系的都去了。
更震惊整个圈子的是,在拍卖会上,沈上天价买下了汉代出土的百子如意纹玉镯,送给了他前妻,只因为一位法师说他前妻身子比较虚弱,最好有玉器压身!那个镯子的价格是沈上当时身价的三分之二。
孩子,能让一个男人几乎倾其所有,只为了一个女人的‘虚弱’,能得到这个男人这样对待的女人,是他说忘就忘掉的吗?
他这个人你也相处的时间不短了,姥姥觉得,你见到的甚至连皮毛都算不上吧?
年纪轻轻,没靠家里人,就创造了让多少人羡慕的商业帝国,这样男人得有多坚定的意志。
姥姥知道你很好,在姥姥眼睛里就从来没看错过人,你的好,是现在女孩子都没有的,你又是我最爱的女儿的宝贝,孩子啊,姥姥怕你受伤,听我一句话,离开他吧!”
沈老太太的情绪很激动,从躺椅上坐直了身子,双手拉着尚九放在腿上的胳膊。
她不希望这个孩子受到伤害,沈上不适合这个平凡普通的女人,一点都不适合。
从上次在檀溪的酒店公寓里,尚九就知道沈上跟他前妻的关系和不一般,可是她不知道会是这么深,‘倾其所有’确实震惊到了尚九。
“姥姥,谢谢你!只是,他现在对我的各种好,对我来说已经足够了。那些更多的,我本身就从未想过,或许会有比他更适合我的人,却没有一个人能代替他在我心里的位置了。”尚九真诚的看着沈老太太,因为那个男人已经在她的心田里生根发芽,她每时每刻,每分每秒都灌注着最新鲜的血液,以深入骨髓了。
“你这个傻孩子……”得不到一个男人全部的爱,这辈子,她得有多苦,谁也争不过死人啊!
尚九给姥姥聊起了两人怎么相遇的,怎么相处,怎么结婚的,门外,沈老爷子的眉头舒展开了。
下午,尚启正打来了电话,尚九一愣,这是自己有手机以来,尚启正第一次给自己打电话吧。
“我听你徐爷爷说,你对象是沈上,对吗?”
尚九一时有些混乱,这个徐爷爷是哪位?能认识沈上的……徐晋霆!
“嗯!”
“明天,最好是今天晚上你们过来一趟!”
尚启正望了望屋里表情有些狰狞的妻子,他很不想打这个电话,可徐晋霆说,这些事情只有沈上能轻而易举的做到。
“什么事情?”她能支使沈上,未免太高看她了吧。
“他不是有个朋友是做医生的吗?你给他说声,让他朋友过来给你阿姨看看,还有子涵的事情也让他帮着找找,他认识的人多。一家人,怎么着也得出出力!”
要不是电话那头的人,尚九得叫声‘爸’她真想喷出脏话来。
“做医生的不是他,他说了不算,还有,他认识的人再多,那都是做正常生意的,不是人贩子!”
“你个畜生,你说的什么话,你爸让你帮忙,那是给你脸面,别给脸不要!”电话里传来了尚老太太的声音。
尚九冷笑了一声,阴鸷冷戾的声音从听筒里传到尚老太太的耳朵里。
“我妈到底是怎么死的,你不记得了吗?你不记得,可有人记得,你就不怕招报应吗?
你看看徐敏的眼睛里有没有恐惧啊,你不觉得那就是报应吗?”
那头,尚老太太眼球干瞪着,浑身发抖,透过玻璃看着躺在床上的儿媳妇,狰狞的表情中,似乎透着一丝恐惧,窗外突然变了天,风声四起,阴沉沉的,仿佛为了应景似的,几扇没来得及关上的玻璃窗嘭地合上了,玻璃散落在地上的声音格外的刺耳。
“妈!”
“奶奶!”
“医生,来人啊!”
各种嘈杂的声音透过听筒反馈给了尚九。
尚九嘴角轻扯,挂断了电话,看着拼命晃动着的树枝,尚九更加确信了,母亲的死跟她们绝对有关系的。
“出来吃饭了!”江老爷子不耐烦的声音从尚九背后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