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路上买！”罗绮抓起提包，钥匙声脆响着：“真羡慕你啊，每天都不用起早！”
罗绮上班的地方很可怜，在一家农工商超市上面只有两个房间的小办公室，那是一家小得不能再小的会计师事务所，只有两个注册会计师一个行政阿姨和包括她在内的两个刚毕业的小姑娘。
会计师事务所大都是合伙制的，其中一个注册会计师是老板，另一个是过了退休年纪的挂名人。
罗绮到公司的时候已经九点一刻了，但是大门却在紧锁着。她打电话给老板：“封老师啊，今天公司怎么没人开门啊？”
“哦，今天我在外面谈客户，张阿姨请假了，小顾那有把钥匙，你给她打个电话先。”
罗绮又拨通了小顾的电话：“喂，你今天来公司吗？”
“哦，是小绮啊，我上午回学校办事情，下午去，有什么事么？”小顾名叫顾荟，比罗绮早几个月来这里实习的，已经做了大半年了。
“封老师和张阿姨都不在，我进不去办公室。”罗绮觉得心情有些烦躁了。
“这样啊…我这边实在走不开，要不你再问问封老师怎么办？”顾荟声音细声细语不紧不慢的。
罗绮再次拨通了老板的电话，把情况叙述一遍。
“小罗呀，要不这样吧，你先带着电脑到楼下找个咖啡厅吧，惠南机械的报告你再修改一下，等下午发给我审核好就出了吧。过两天你把劳动合同签了让张阿姨给你配个钥匙。”
罗绮提着重重的笔记本电脑踱下楼，眼前的马路堵成长龙，汽笛声声示威让她愈加心烦意乱。这些忙忙碌碌的人，至少都有个目标方向在拼在斗。而我在干什么，这班上的为什么如此窝火？她打周男的手机，劈头盖脸的发泄了一顿。好脾气的周男一声不吭，末了微笑着说：“宝贝别气了，实在不行咱别做了，这公司听着就不正规。”
“那我能怎么办，我一个人家里也没有硬关系，找工作哪有那么容易！”罗绮更加委屈了，其实她说的没错，出身金融专业的她，同届有一半以上都轻轻松松进了各大银行，非谁比谁优秀多少，只源于人家要户籍，是要沪籍。
“就这破工作，我还是发了多少简历淘来的，不做怎么办？你养我啊！”罗绮知道，也只有周男才会让她放下一切面具尽情的宣泄。
“我养你啊。”周男并未夸口，他大罗绮三岁，已经创业快四年了，虽没能大富大贵，但在上海能购买得起这户复式小房子已足够证明了他的实力。这几年的摸爬滚打不是假的，他们已经看到了曙光。
“少来了。”罗绮心情好些了：“我才不想被人养着，我有手有脚的。”
“我不是跟你开玩笑，你一年赚的钱还没有我一笔生意交的税多。”周男说，“老老实实跟我结婚生孩子吧。”
“我不做全职太太！女人要独立才有魅力！”罗绮叫道。
“你看你！你的想法我都尊重，但你又要工作又不愿受委屈，你让我怎么办？”周男叹了口气。
“我就是发泄一下，好啦好啦，你去多睡一会吧。”罗绮挂了电话，心情畅快了许多，她不去想工作的事，在一家小饭馆点了豆浆和小笼包。一边打开笔记本看了一集美剧，心想：管那么多干嘛，偷得浮生半日闲，还不是照样发我工资。
老板进公司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两点了，罗绮急忙赶上去问，惠南机械的报告能出了么？但对方看起来还是急匆匆的，摆摆手：“我等下看！”转身就进里面的办公室打电话去了。
罗绮只能百无聊赖得登上QQ，看到燕佳的签名：忙到死。
燕佳在银行工作，新人通常是要各种培训考核，忙得脚打后脑勺。
但也比自己这样心里空空的强，罗绮想。
顾荟是个安静内向的小姑娘，做事容易马虎，脑子也不灵光。最大的优点是好脾气，人家怎么说她都不发火。罗绮不喜欢她，但也不讨厌她，只是觉得这个女孩太无趣，完全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老板通知两个小姑娘出报告的时候已经快四点了，另外加了一句今晚八点前要让快递公司来取。这意味着五点钟按时下班是不可能的了。而在这个公司，加班是没有任何补偿的。罗绮和顾荟怨念得看了对方一眼，无奈得抓紧了手头上的工作。
五点的钟声刚过，打印机依然绵绵不绝得传出咯吱咯吱的刺耳声，罗绮拎起手机想告诉周男今晚要加班。巧的是对方的电话正好进来。
“老婆啊，我有点急事马上要去趟天津。”
“啊？这么急？去几天？”
“看情况吧，处理得好两三天就能回来。我给你留了晚饭，饭桌上还有点钱你拿着用吧。”
“哦…”罗绮有些许失落：“我今晚也加班，可能碰不到面了。”
“又加班啊，你自己当心身体，回来注意安全别太晚哦。我到了给你电话！乖！”
“嗯，你也是，亲下…”罗绮捂着嘴小声说。
电话那头传来熟悉的咂唇声，罗绮喘了口气，继续埋头在电脑前。
“小绮，你跟你男朋友真甜蜜啊。”对面的顾荟隔着电脑发出一声赞叹。
罗绮轻笑了一声，她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女孩子之间情感秘事只适合分享给闺蜜，她从未跟顾荟探讨过，既没兴趣对方是否有男朋友也不愿意去回答自己跟男友怎么认识的多少年了什么时候结婚云云。
但顾荟自顾自说下去，“比我前男友对我好多了。”
这短短十几个字包含了太多的信息，她谈过恋爱，她现在单身，他对前男友尚未释怀。罗绮想，这是一个人明显得表现出了倾诉的欲望。出于人道主义，自己必须追问下去。但追问的方式是门很讲究的科学十分不易拿捏，好在顾荟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没用她接话便滔滔不绝得开了话匣子。
大概意思罗绮听明白了，男孩与她同班，在一起一阵子以后男方家长嫌弃女孩是单亲家的，男孩子又是没什么主见的奶嘴男，就这么冷不热的分手了。顾荟说，她暂时不打算再恋爱了，先把精力放在工作上，靠别人都是白扯。
罗绮觉得这话听着心里很不舒服，这个小眼睛的女孩子该不会是在嘲讽暗示自己是靠男朋友养吧？嫉妒心人人都有，同样刚刚毕业，同样一个月不到一千块的薪水，凭什么有人吃糠咽菜租毛坯房，有人就能住着复式小楼衣食无忧？但这就是命！
罗绮忽然觉得有种优越感，越发看不起眼前那个瘦瘦小小的姑娘。她轻哼一声嘴角微微撇了一道复杂的弧度，埋头在手里的数据中。里面办公室传来老板的假咳声，“还聊天！不想早点回去啦？那个小顾，你家离得远你先走吧，小罗你多留一会。”
凭什么啊？罗绮差点跳起来，心想顾荟一定心里乐得跟吃了喜鹊屎似的，小人得志。但她没有表现出什么情绪，依旧低着头不应声。
顾荟却接话道：“没关系封老师，我回家也没啥事，陪小绮吧。”